金小小站在大殿门口,锈剑插在身前的地面上,剑柄上的“风”字密钥微微震颤。她没有回头,身后是沸腾的广场,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也盯着那块落在圆桌中央的赤霄铁碎片。
人群自动分开。
老卒拄着铁杖走出来,脚踝上的残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每走一步,铁杖都重重顿地,像是在丈量这十二年来被压下的公道有多深。
他停在金小小侧后方,抬头看向大殿高台,声音沙哑却清晰:“你说要重测测心石?好。那我就当着全宗门的面,把当年的事,一句一句说清楚。”
刑堂亲卫立刻上前两步,手按剑柄。
“退下。”凌尘子开口,目光落在老卒身上,“今日之事,尚未定论。让他讲。”
老卒冷笑一声,撕开胸前破旧的衣衫。
一道暗紫色的疤痕横贯胸口,形状扭曲,边缘泛黑,像被毒液生生烙出来的字——“测”。
“这伤,是五十年前留下的。”他盯着符篆堂长老,“就因为我撞见林家的人,在深夜往测心石基座里掺铁。那铁里混着蚀心丹和锁灵草汁液,专为压制特定灵根反应而炼。”
符篆堂长老猛地站起:“荒谬!你一个被废去修为的看守,凭什么指认宗门重器遭人篡改?”
“凭这个。”老卒从怀中掏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片,扔在地上,“这是当年我偷偷凿下来的基座残片。”
没人去捡。
金小小弯腰拾起,残剑录铁环贴上铁片,法则扫描瞬间完成。
“符印残留三道,蚀心丹微粒浓度超标四倍。”她抬头,“这块铁,和我手中的毒铁,来源相同。”
符篆堂长老脸色变了。
老卒继续道:“我当时当场揭发,却被刑堂以‘扰乱秩序’为由拿下。审讯室里,金无尘亲自主持。我说出林家行贿证据,他说不信。我说出你收了三块赤霄铁原矿,换一句‘验法无误’,你也说不信。”
他指向符篆堂长老,声音陡然拔高:“可就在第二天,测心石的‘三十六道验法’报告出来了——结论是‘无异常’。你猜怎么着?那份报告的落款印章,是你亲手盖的。”
广场一片死寂。
“我不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老卒喘了口气,胸口的疤痕随着呼吸起伏,“还有两个人作证。一个被调去守北峰寒窟,三年后冻死在雪里。另一个,是我徒弟。他在外门偷偷记录被误判的弟子名单,结果一个月后,被人发现吊死在测心台后墙。”
他说完,从铁杖底部抽出一卷泛黄的纸,展开一角——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名字、日期、测试结果。
“这是我徒弟留下的最后东西。藏了三十年,今天,我交出来。”
金小小接过那张名单,指尖划过纸面。残剑录自动捕捉到纸上的灵力残留——每一笔字迹,都带着微弱的怨念波动。
“这些人,全是在我之后被测出‘灵根衰退’或‘资质低下’的弟子。”她声音冷了下来,“而他们中,有七人曾在我被逐后,偷偷去荒秽渊找过我,说他们的天赋也在莫名减弱。”
她看向符篆堂长老:“你敢说,这只是巧合?”
符篆堂长老嘴唇发抖:“你……你们这是联手构陷!一个废人,一个叛徒,也配在这里谈公道?”
“叛徒?”老卒笑了,笑声像铁锈摩擦,“我当年是剑修,因顶撞长老被废,关进荒秽渊数十年。你说我是叛徒?可我从未背叛过。倒是你们——拿着宗门规矩当遮羞布,把测心石变成打压异己的刀,你们才是真正的叛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诸位长老:“林家为何敢动手?因为你们收了好处,闭了眼。金无尘为何不查?因为他欠林岚父亲一条命,不敢动林家。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当一块石头能被人随意篡改,那天一门的‘公正’,还剩下什么?”
金小小缓缓转身,一步步走向金无尘。
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金无尘坐在原位,手握长剑,指节发白。他低着头,不敢看她。
“父亲。”她站在他面前,声音极轻,“你说欠林岚父亲一条命,所以要护她周全。那你欠我的呢?十二年被压的天赋,一夜被毁的尊严,你拿什么还?”
金无尘喉头动了动,依旧沉默。
“老卒说过一句话。”金小小举起左手,残剑录铁环映着测心石废墟的微光,“‘真正的天才,不会被石头埋没。’他说这话时,我还在荒秽渊挖矿。今天,我回来了。我来印证这句话。”
她盯着他:“你也来印证你的誓言。你说你是符篆堂长老,要护宗门秩序。可当秩序本身成了谎言的壳,你还护什么?”
金无尘终于抬头。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眼角有细纹在颤抖。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当年亲手打下那一掌,封我灵脉。”金小小声音更轻了,“你说是为了宗门。可你知不知道,那一掌,差点让我死在矿洞里?”
“我知道……”金无尘终于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石头。
“你知道?”她冷笑,“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任由我被逐?为什么看着我被人踩进泥里?就因为你欠的那条命,比我这个女儿重要?”
金无尘猛地站起,长剑出鞘半寸,又硬生生压回。
“我……不能……”他声音发颤,“我是长老,我有职责……若揭发林家,宗门必乱。若不揭发,我又……对不起你……”
“所以你就选了最容易的路。”金小小打断他,“沉默。假装看不见。用‘职责’当借口,把良心埋进土里。”
她后退一步,环视全场:“你们都说我是废物。可真正废物的,是这块被掺了毒的石头,是那些收了钱闭眼的人,是明知真相却选择沉默的‘长老’。”
她指向符篆堂长老:“你敢当众剖心自证清白吗?”
那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你不敢。”她转回目光,盯着金无尘,“你也一样。你握着剑,却不敢砍向真正的罪人。你穿着长老袍,却护不住一个女儿该有的公道。”
老卒的铁杖忽然重重顿地。
“咚。”
像一声钟响。
他站在台阶上,铁链拖地,声音沙哑却坚定:“真正的公道,不在测心石上,而在人心。”
金小小看着父亲,左手铁环微微发烫。
系统光屏一闪,弹出提示:【隐藏任务进度更新:62%。目标:迫使铸造者开口】
她没理会。
她只盯着金无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这就是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