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晦点头，语气自然。
“不过我这位朋友身体不适，我得先送她回客栈休息。不如刘兄先回住处，我们晚点在悦来客栈的大堂汇合，再细聊计划如何？”
刘长峰没有怀疑，笑着答应。
“好！那我就不打扰兄台送这位姑娘回去了，晚点大堂见！”
说完，他又拱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月白的长衫在暮色中渐渐远去，背影看起来依旧坦荡，没有丝毫破绽。
直到刘长峰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简悠才松了口气，小声说。
“他身上有股很淡的恶意，肯定是坏人！”
“嗯，我知道。”
江晦刚刚答应了对方，其他三人虽然心里有疑惑，却也没有开口。
他们相信江晦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决定，所以在刘长峰走后，都等着江晦开口解释。
“我故意答应跟他合作，就是想钓出他背后的人，看看盗行族到底想干什么。”
“褚凝，你晚点换套外观在客栈大堂装成客人，留意刘长峰的动静，记录他和谁接触。”
“姜唯刃，你在大堂二楼找个位置，用望远铳盯着他，一旦有异常，直接出手，不必通知，我信你。”
“好。”
褚凝和姜唯刃同时点头，眼神里满是了然。
四人继续往客栈走，路过一条偏僻的巷弄时，巷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摩擦什么东西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听起来尤为牙酸。
江晦停下脚步，示意其他人等在巷口，自己则握紧噬魂，轻手轻脚地走进巷弄。
巷弄很窄，两侧是斑驳的土墙。
墙角堆着废弃的木箱和杂草，暮色将这里染成一片昏暗。
声音是从巷弄深处传来的。
江晦悄悄靠近，透过杂草的缝隙往里看。
只见一个穿着无相班灰色戏服的人蹲在地上，背对着他，正在做着奇怪的动作。
那人的身体扭曲得不成样子。
双腿膝盖反向弯曲，脚尖朝上，臀部几乎贴在地面。
而他的双臂从肩膀处反转，手肘向后，双手却能轻松地摸到脚踝。
这人的脊柱像没有骨头一样，身体可以随意折叠。
看来刚刚那阵诡异的摩擦声就是他发出的，这动作看得江晦头皮发麻。
或许这是无相班负责其他表演的演员。
江晦无意去窥探他人的秘密，正想转身离开，却看到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话本，小心翼翼地翻开。
话本的封面已经磨损，上面写着《江湖儿女传》几个模糊的字。
他的身体依旧扭曲，动作却异常轻柔，像是在抚摸珍宝。
眼神也完全不是表演时那种麻木的状态，反而透着一股清澈的向往，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费力地小声念着话本里的内容。
“……李……李少侠拔出长剑，一把将受伤的姑娘护至身后，剑光一闪，那山贼便被他打了个落花流水……”
他似乎看到高兴处，扭曲的身体也随之摇摆起来。
“谁？！”
演员突然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
江晦来不及躲闪，只能站在原地。
演员的脸在巷子里显得格外苍白，眼睛里满是惊恐。
他的身体因为紧张而更加扭曲，双手死死攥着话本，像是怕被抢走一样。
“别……别告发我……”
演员的声音带着颤抖，身体往后缩了缩，后背贴在冰冷的土墙上。
“我只是……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没有害人，求你别告诉班主，别把我关起来……”
江晦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这个演员为什么会如此害怕，也不知道这个班主为何会将这一群畸形人关起来。
但单就害人这个词来看，班主应该是好人了。
江晦看着眼前的演员，他的身体虽然长成了一副扭曲诡异的模样，却有着一颗向往自由的清澈心灵。
那本破旧的话本，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之前对无相班的猜测，此刻都有了新的解读。
无相班的演员，或许不是邪祟，而是被囚禁的受害者。
“我不告发你。”
江晦缓缓开口，语气尽量温和。
“我只是路过，不会告诉任何人。”
演员愣住了，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
“真……真的吗？你不会骗我？”
“真的。”
江晦点头，指了指他手里的话本。
“外面的世界，确实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有江湖，有侠客，有自由。”
演员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看到了希望，却又很快黯淡下去，小声说。
“我知道……班主说过，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只能待在皮相镇，待在无相班，永远走不出去……”
江晦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离开巷弄。
走出巷口时，褚凝和姜唯刃正担忧地看着他，简悠也攥着手里的铜钱，眼神里满是询问。
江晦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先离开，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今晚我不休息了，我要去无相班的驻地看看。”
江晦边走边说，语气坚定。
“从演员的情况来看，无相班不是邪祟，反而可能是盗行族的目标之一。”
“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向可能错了，必须重新从无相班入手，才能找到真相。”
四人加快脚步往客栈走，夜色彻底笼罩了皮相镇。
街道上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下，每一个影子都像是藏着秘密。
江晦一行人回到悦来客栈时，大堂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
大多是来参加惊鸿宴的武林人士，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祈福仪式上的晕倒事件。
刘长峰还没来，褚凝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假装擦拭自己的鲁班匣，眼神却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姜唯刃则上了二楼，找了个能看到大堂的房间，将望远铳架在窗边。
简悠跟着江晦回到他的房间，并开始准备晚上要用的风水法器。
“吱呀——”
木门被推开，一阵晚风裹挟着凉意吹进来，烛火猛地晃了晃。
刘长峰走了进来，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衫。
只是这次，江晦注意到他的袖口沾了点不知道从哪里蹭来的黑灰，脸色也比下午时多了几分急切，少了些刻意装出来的温文尔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