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富是什么感觉？
林辰可以告诉你——睡不着觉。
怀里揣着一千两的银票，还有那两颗没舍得吃的凝神丹，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金光闪闪的元宝在跳舞。一会儿担心银票被偷，一会儿又傻笑出声，活脱脱一副穷人乍富的没出息样。
反观灰驴，依旧在房间角落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均匀，嘴角挂着一丝晶莹，仿佛那一千两和之前的灵丹都只是过眼云烟，还不如明天早上的精饲料来得实在。
罗横在打坐，气息平稳，外物不萦于心。
白芷倒是也没睡，正就着油灯，如痴如醉地研究那本《白氏锻器初解》，时而蹙眉，时而恍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花趴在追风（现在已经不能叫瘦马了，在木心玉髓的滋养下，它骨架舒展，肌肉隆起，皮毛油光水滑，虽未完全恢复，但已显露出不凡的神骏）温暖的背上，睡得无比香甜。
“唉，境界啊境界……”林辰看着这一屋子“淡定”的同伴，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那脆弱的道心（财迷心），然后……继续抱着银票傻乐。
第二天一早，林辰顶着一对黑眼圈，揣着巨款，感觉走路都轻飘飘的。他大手一挥，决定请客！庆祝团队资产突破千两大关！
一行人再次出现在悦来客栈大堂用早餐时，待遇又不同了。掌柜亲自伺候，菜品精致丰富，连追风和小花的伙食都提了档。周围食客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敬畏、羡慕、甚至是一丝丝的……狂热？
“神驴早！”
“驴爷，今天还去鉴宝吗？”
“林公子，能否请驴爷帮忙掌掌眼，我家有个祖传的……”
不少人凑上来搭讪，目的明确。林辰疲于应付，灰驴则一概不理，专心对付面前那盘加了蜂蜜的燕麦粥。
好不容易打发走热情的群众，一个穿着绸缎、管家模样的人凑了过来，恭敬地递上一张名帖：“林公子，驴爷，我家老爷是镇上的刘员外，素来喜爱收藏古玩，听闻驴爷慧眼如炬，特在府中备下薄宴，并有几件藏品想请驴爷品鉴，不知可否赏光？”
林辰还没说话，灰驴抬起眼皮瞥了那名帖一眼，鼻子哼了哼气，甩了甩尾巴，继续喝粥。
态度明确：没空，不感兴趣。
管家脸上笑容一僵，还想再说什么，被罗横一个冰冷的眼神逼退，只好悻悻离去。
接下来，又有几家富户、乡绅派人来请，甚至本地帮派的头目也递来了帖子，无一例外，都被灰驴无视或直接拒绝。
“犟爷，咱们现在可是香饽饽了。”林辰低声道，“不过这样也好，省得麻烦。”
灰驴喝完最后一口粥，舔舔鼻子，站起身，用鼻子指了指客栈外。
“要出去逛逛？”林辰问道。
灰驴点头。
于是，一支由人、驴、马、猫组成的奇特队伍，再次走上清风镇的街道。所过之处，回头率百分之二百。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但慑于灰驴昨日在拍卖会的“神威”和罗横的冷面，倒也没人敢轻易上前打扰。
灰驴对两旁那些挂着“古玩”、“珍奇”招牌的店铺看都不看，反而对市井间的寻常玩意儿兴趣盎然。
它在一个卖泥人的摊子前停下，歪着头看老匠人灵巧地捏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小动物。
老匠人看到灰驴，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认出它来，手都有些抖，结结巴巴道：“驴……驴爷？您……您看点什么？”
灰驴用鼻子点了点摊子上一个刚捏好的、歪戴着帽子、咧着嘴笑的顽童泥人。
老匠人赶紧双手奉上：“驴爷喜欢，拿去玩，拿去玩！”
灰驴却没白拿，示意林辰付钱。林辰摸出几个铜板递给老匠人，老匠人推辞不过，千恩万谢地收了。
灰驴叼着那个滑稽的泥人，继续往前走。它走到一个卖糖画的摊子前，看着摊主用勺舀起融化的糖稀，手腕抖动间，一条活灵活现的糖龙便出现在石板上。
灰驴看得入神，等糖龙做好，它又用鼻子点了点。
摊主也是又惊又喜，赶紧把糖龙递上。林辰再次付钱。
接着是卖冰糖葫芦的、卖小风车的、卖拨浪鼓的……灰驴仿佛开启了购物模式，专挑那些不值钱但有趣的小玩意儿买，不一会儿，林辰手里就捧了一大堆泥人、糖画、风车、拨浪鼓，怀里还揣着几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林辰抱着这堆“破烂”，看着前面优哉游哉、偶尔还舔一口糖龙的灰驴，一脸懵逼。犟爷这是……童心未泯？还是修炼了什么特殊的“入世”法门？一千两银票它不屑一顾，几个铜板的玩意儿倒是买得起劲？
白芷看着灰驴叼着糖龙的样子，忍不住掩口轻笑，觉得这神驴也有可爱的一面。
罗横的嘴角似乎也微微牵动了一下。
小花对糖没兴趣，但对林辰怀里那串随着走动叮当作响的风车产生了好奇，伸出爪子想去拨弄。
最离谱的是，灰驴在一个卖女子首饰的摊子前也停了下来！它用鼻子在一堆廉价的木簪、绢花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支雕成小兔子形状、颇为可爱的木簪，叼起来，放到白芷手里。
白芷拿着那支最多值两三文钱的木簪，看着灰驴那“送你戴着玩”的眼神，俏脸微红，心里却莫名地有些甜，低声道：“多谢……犟爷。” 然后真的将那木簪小心翼翼地插在了发髻上，配上她清丽的容颜，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林辰看得眼角直抽。犟爷，您这撩妹手段……挺别致啊！用糖人和木簪？关键是白姑娘好像还挺吃这套？
灰驴给团队成员（除了罗横，它知道罗横对这些没兴趣）都买了小礼物后，心满意足，叼着快要化掉的糖龙，迈着悠闲的步子，朝着镇外走去。
它似乎只是想单纯地逛个街，体验一下这凡俗的烟火气。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镇口时，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个身穿八卦道袍，手持拂尘，面容清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者。他身后跟着几名眼神精悍的弟子，以及……昨天那个邋遢老道！此刻那邋遢老道正指着灰驴，对清癯老者激动地说着什么。
“师兄！就是这头妖驴！抢了我的地藏芝！还……还害我丢了面子！”邋遢老道一脸愤恨。
清癯老者目光如电，扫过林辰一行人，最后落在灰驴身上，眼神中带着审视和一丝凝重。
“无量天尊。”清癯老者打了个稽首，“贫道乃青云观观主，玄云子。听闻我这不成器的师弟与几位有些误会，特来寻个说法。”
林辰心里一沉，麻烦还是找上门了。这玄云子看起来可比那邋遢老道难缠多了，气息沉凝，恐怕是真正的修道之人。
灰驴把最后一口糖龙嚼碎吞下，舔了舔嘴唇，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看向玄云子，眼神平静，甚至带着点……无聊？
玄云子被它这眼神看得有些不悦，沉声道：“孽畜，你抢我师弟灵药，可是事实？”
灰驴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尾巴，那意思仿佛是：是又怎样？他自己没本事守住，怪谁？
“哼！狂妄！”玄云子身后一名年轻弟子喝道，“区区畜生，也敢对观主无礼！”
灰驴眼神一冷，瞥了那弟子一眼。
那弟子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胸口一闷，后面的话竟噎在了喉咙里，脸色瞬间煞白。
玄云子脸色微变，上前一步，拂尘一摆，一股柔和却坚韧的气息扩散开来，抵消了灰驴的威压。他看向灰驴的眼神更加凝重：“果然有些道行。既如此，贫道也不为难你。将地藏芝归还，再向我师弟赔个不是，此事便作罢。”
灰驴歪了歪头，仿佛在思考。然后，它张开嘴，打了个饱嗝，一股带着土腥气和淡淡灵机的气息弥漫开来。
地藏芝？早就消化吸收了，渣都没剩。
玄云子：“……”
邋遢老道跳脚：“师兄！你看它！它把地藏芝吃了！”
玄云子脸色沉了下来：“既如此，便休怪贫道无情了！布阵！”
他身后几名弟子迅速散开，脚踏罡步，手掐法诀，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气机相连，锁定灰驴。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罗横眼神一寒，上前一步，挡在林辰和白芷身前，周身杀气弥漫，虽无兵刃，但那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气势，竟让那几个布阵的弟子呼吸一滞。
白芷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林辰更是手心冒汗，心里哀嚎：刚过上好日子就要开打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灰驴却忽然动了。
它没有冲向玄云子，也没有理会那阵法，而是……低下头，用鼻子在刚才吃糖龙时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一小块糖渣上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把那点糖渣舔了起来。
舔完，它还咂咂嘴，仿佛在回味那点微不足道的甜味。
整个过程，轻松写意，浑然天成，完全没把眼前杀气腾腾的阵法当回事。
玄云子和他的一众弟子都愣住了。这……这驴是什么情况？生死关头还在意那点糖渣？！这是赤裸裸的蔑视啊！
玄云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修道多年，自认涵养功夫不错，此刻却被一头驴用这种方式羞辱，胸中怒气翻涌。他厉喝一声：“冥顽不灵！启阵！”
阵法光芒微亮，气机牵引，就要发动。
灰驴终于抬起了头。它看着玄云子，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怜悯？仿佛在看着一个为了点芝麻绿豆小事就大动干戈的可怜虫。
它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姿态，只是轻轻抬起了右前蹄，然后，如同蜻蜓点水般，在那布满尘土的地面上，轻轻一踏。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飞沙走石的异象。
但就在它蹄子落下的瞬间，玄云子和他的弟子们，包括那邋遢老道，全都浑身剧震！
他们感觉脚下的大地仿佛轻轻“嗡”了一声，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磅礴却又温和无比的气息，以灰驴的蹄子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那刚刚亮起的阵法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几名布阵弟子只觉得体内运转的法力骤然凝滞，气血翻腾，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阵法不攻自破！
玄云子更是脸色煞白，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看向灰驴的眼神充满了骇然和难以置信！
“地……地脉共鸣？！你……你到底是什么？！”玄云子声音干涩，带着恐惧。能如此轻易引动地脉之气，这绝非普通精怪所能为！这头驴的道行，远在他想象之上！
灰驴收回蹄子，甩了甩尾巴，仿佛只是随意活动了一下筋骨。它瞥了玄云子一眼，眼神淡然，然后迈开步子，继续朝着镇外走去，经过玄云子身边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辰几人赶紧跟上。
留下青云观一行人呆立原地，如同泥塑木雕。
直到林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镇外官道，玄云子才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师……师兄？”邋遢老道战战兢兢地叫道。
玄云子看着灰驴离去的方向，良久，才长叹一声：“罢了……此事，休要再提。回观！”
他心中已然明了，那头驴，是他们绝对惹不起的存在。为了区区地藏芝得罪这等存在，实属不智。今日对方只是略施惩戒，已是手下留情。
回观之后，他立刻下令，约束门下弟子，不得再招惹那头灰驴及其同伴，违者逐出师门！
而此刻，走在官道上的林辰，还处于懵逼状态。
“罗……罗大侠，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小声问罗横。
罗横看着前方灰驴的背影，眼神复杂，缓缓吐出四个字：“深不可测。”
白芷抚摸着发髻上的小兔子木簪，看着灰驴的眼神，敬畏中更多了几分好奇与探究。
林辰看着灰驴那依旧悠闲，仿佛刚才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泥人、风车等一堆小玩意儿，忽然若有所悟。
犟爷这哪里是童心未泯？这分明是……道法自然啊！
视千金如粪土，品糖渣亦甘甜。遇挑衅不嗔不怒，一蹄定乾坤。
这境界，自己怕是再练一百年《龟寿功》也达不到。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那堆“破烂”，忽然觉得，这些泥人、风车、拨浪鼓，比那一千两银票，似乎……更有意思一些？
嗯，一定是错觉！他赶紧抱紧了怀里的银票。
道心什么的，还是慢慢修炼吧。现在，先跟着犟爷，继续这刺激又“富有”的旅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