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何志军的嘴唇哆嗦了几下。
他想说点什么挽回局面。
比如，“徐澈，我刚才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年轻气盛走错了路”。
或者，“我承认我刚才看走眼了，我收回我的话”。
但他说不出口。
当着龙小云的面，他拉不下这张老脸。
他可是狼牙特战旅的旅长，是东南军区的一面旗帜。
认错？
太难了。
时间，就在这尴尬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对何志军都是一种煎熬。
他知道，他彻底失去了这个最好的兵。
“咳。”
何志军干咳了一声，打破了这要命的安静。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噪音。
“我……我还有事，得回军区向首长汇报。”
这句话说得又快又急，带着一股落荒而逃的仓皇。
龙小云站了起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何旅长慢走。”
“我就不送了。”
何志军脚步一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砰！”
门被重重地带上，震得墙壁都颤了一下。
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下了龙小云和徐澈两个人。
龙小云缓缓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徐澈。
“行啊你，徐澈。”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会将军的？”
龙小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刚才那一下，可是结结实实地把何大旅长的脸给按在地上摩擦了。”
“他估计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徐澈的神情很平静，他摇了摇头。
“我没想过要让他丢人。”
“只是想找个体面的理由，拒绝他而已。”
龙小云的眉毛挑了一下。
“体面的理由？”
“你管那个叫体面？
你那个要求，简直就是把‘我不想回去’这五个字刻在了脸上。”
她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
“刚才那份嘉奖令下来，你已经拿到了最大的筹码。”
“只要你松口，别说一个特战营，何志军就算跪着也得给你把事情办成了。”
“你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回去当你的营长？”
“那可是狼牙，你梦开始的地方。”
“衣锦还乡，荣归故里，这种爽文剧情，你就不心动？”
徐澈闻言，笑了。
他拉开何志军刚才坐过的那把椅子，坐了下来，姿态很放松。
“龙队，说真的，心动过。”
“一秒钟。”
“不能再多了。”
龙小云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哦？愿闻其详。”
徐澈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原因。”
“第一，我那个要求，确实是故意的。”
“我太了解狼牙了，也太了解何旅长了。”
“那地方，规矩大，山头多，论资排辈的风气，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就算他今天被逼着答应了我，回头我真去了，也绝对是寸步难行。”
“明面上，我是营长。背地里，会有无数的掣肘，无数的眼睛盯着我，等着我犯错。”
“人事权？训练权？想都别想。”
“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我被架空，然后灰溜溜地滚蛋。”
徐澈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感慨。
“根，是用来怀念的，不是用来把自己重新栽回去的。”
“回去了，就烂了。”
龙小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有点道理。那第二个原因呢？”
徐澈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带着兴奋的光。
“第二个原因，更简单。”
“龙队，你觉得，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什么最重要？”
“平台？资源？还是军衔？”
他自问自答。
“都不是。”
“是实战。”
“是能真刀真枪地干仗，是能在枪林弹雨里刷经验！”
“狼牙虽好，但毕竟地处东南腹地，这些年承平已久，更多的是演习与反恐备勤。”
“说白了，屠龙技练得再好，没有龙给你杀，那也是白搭。”
他看向窗外，目光投向遥远的西南边境线。
“但我们这儿不一样。”
“西南边境，犬牙交错，几大势力盘根错节，摩擦不断。”
“金三角的毒贩，境外的雇佣兵，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这里，才是真正的热点地区，是全世界顶尖高手的汇集地。”
“这里，才是我们的版本答案。”
徐澈收回目光，看着龙小云，嘴角微微上扬。
“所以，比起回老家当个被供起来的吉祥物，我更愿意留在这里。”
“留在战狼，留在西南。”
“因为这里，有打不完的仗。”
龙小云静静地听着。
直到徐澈说完，她才缓缓地鼓了鼓掌。
“漂亮。”
“说得真漂亮。”
她的眼神里，满是欣赏。
“徐澈，你没有选错。”
“西南军区，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说完，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好了，闲聊结束，说正事。”
“有两件事要通知你。”
徐澈立刻坐直了身体：“您说。”
“第一，关于这次的集体一等功。”
龙小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
“两天后，军区大院要召开一个表彰总结大会。”
“到时候，军区首长会亲自出席，为你们‘北斗’颁发奖旗和证书。”
“你作为队长，代表全体队员上台领奖，并且要做一个简短的发言。”
“稿子我已经让参谋给你拟好了，你回去背一下，别到时候掉链子。”
徐澈点了点头：“明白。”
龙小云继续说道：“至于你的个人奖章，那个‘一级战斗英雄模范’，分量不一样。”
“军区这边只是通报，正式的授奖仪式，要等到年底。”
“地点在京平，由总部的部长亲自给你佩戴。”
“所以，你小子今年过年，估计要在京平过了。”
徐澈的心跳漏了一拍。
部长亲自授奖？
这个规格，高得有些吓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
“是，我记下了。”
“第二件事呢？”
龙小云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
“第二件事，就是今天下午。”
“西南军报的记者要过来，对你进行一次专访。”
徐澈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采访？”
“龙队，这不合适吧？”
“我们干的活儿，哪能见报？”
“这不是把我往火上烤吗？”
龙小云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别紧张，我知道你的顾虑。”
“这次的报道，我已经跟军报那边通过气了。”
“宣传的调子，会严格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