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府，主屋。
纪怀廉靠在床头，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已好了许多。甲三站在床边，低声禀报这两日府外的动静。
“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派了太医来瞧过，属下按王爷吩咐，只说王爷出城狩猎，遇上了小股山匪，受了些皮外伤，静养几日便好。”
纪怀廉微微颔首：“太医可起疑？”
“没有。”甲三道，“太医院那几位……，见王爷确实有伤，又听说是山匪所为，便不再多问，开了些补血养气的方子就走了。”
“嗯。”纪怀廉闭了闭眼，“东宫那边呢？”
“太子……”甲三顿了顿，“昨日派了人送来补品，说是听闻王爷受伤，特来探望。但人没进来，属下以王爷需要静养为由，挡在门外了。”
“他倒是心急。”纪怀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还有呢？”
“暗卫回报，东宫这两日调动频繁，似乎在找什么人。”甲三压低声音，“另外，咱们安插在东宫的眼线传回消息，说太子……很是焦灼。”
焦灼？
纪怀廉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是了，青罗撞破他那桩丑事，他怎能不焦灼？
“继续盯着。”纪怀廉道，“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是。”
甲三退下后，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纪怀廉望向窗外。
已是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隐约传来市井的喧嚣，衬得王府愈发静谧。
她在哪？谢庆遥会不会放她离开？
不知……能否顺利抵达王府？
正思忖间，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王爷，太子殿下……亲自来探望了。”
纪怀廉眉头微蹙。
太子亲自来了？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请太子殿下在前厅稍候，”他淡淡道，“本王更衣便来。”
前厅。
太子纪怀仁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茶盏，却一口未喝。他脸色有些阴沉，眼底带着隐约的青黑，显然这两日未曾睡好。
那日从西山回宫后，他立刻调派东宫暗卫全力搜捕那一男一女。可暗卫回报，说那两人如人间蒸发一般，踪迹全无。
更蹊跷的是，暗卫在搜捕过程中，还遇上了另一拨人——对方武功极高，故意引开他们，似是在保护那一男一女。
是谁？
永王的人？还是……别的势力？
纪怀仁越想越不安。
若那女子将事情捅出去……
正焦灼间，永王府管家又来禀报，说永王出城狩猎遇袭，伤势不轻。他派人送去补品，却被挡在门外。
永王怎么偏就这个时候受了伤？
纪怀仁坐不住了。
他必须亲自探个究竟。
“太子殿下久等了。”
温和的声音从厅外传来。
纪怀仁抬眼，看见纪怀廉缓步走进前厅。他穿着一身月白常服，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左臂用绷带吊在胸前，走动时步伐略显虚浮。
看起来……倒真像是受了伤。
“六弟不必多礼。”纪怀仁放下茶盏，起身迎上，语气亲密，“听闻你遇袭受伤，为兄甚是担忧。伤势如何？”
“多谢皇兄关心。”纪怀廉在客位坐下，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只是皮外伤，养几日便好。”
“皮外伤？”纪怀仁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六弟脸色可不太好。太医怎么说？”
“失血过多，需静养。”纪怀廉答得滴水不漏，“倒是劳皇兄亲自跑一趟，臣弟心中不安。”
“你我兄弟，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纪怀仁重新坐下，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六弟是在西山遇袭？京郊何时出了山匪？为兄竟不知情。”
纪怀廉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臣弟也觉蹊跷。京畿重地，竟有山匪出没，还伤及皇子……此事，臣弟已奏请父皇，请旨彻查。”
纪怀仁心头一跳。
彻查？
若真查起来，难保不会查到东宫暗卫头上。
“是该查。”他强作镇定，“这些山匪胆大包天，竟敢对皇子动手，定要严惩不贷。”
“皇兄说的是。”纪怀廉点头，“不过……”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纪怀仁，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臣弟倒是听说，那日西山不止臣弟遇袭。似乎……还有一伙人似在追着什么人？”
纪怀仁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
“哦？有这等事？”他故作惊讶，“六弟从何处听来？”
“禁军巡山时撞见的。”纪怀廉道，“据说那伙人功夫了得，不像寻常山匪，倒像是……训练有素的亲兵。”
他看向纪怀仁，笑容温和：
“皇兄说，会是哪家的亲兵，敢在西山大营旁如此放肆？”
纪怀仁后背渗出冷汗。
他知道，纪怀廉这是在试探他。
“此事确实蹊跷。”纪怀仁勉强维持镇定，“待为兄回宫后，定让京兆尹严查。京畿重地，岂容宵小横行？”
“皇兄英明。”纪怀廉笑道，“有皇兄这句话，臣弟就放心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纪怀仁便起身告辞。
走出永王府，登上马车，纪怀仁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回宫。”他冷声道。
马车缓缓驶离。
车厢内，纪怀仁闭上眼，脑中飞快盘算。
纪怀廉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那日西山的事。
那一男一女……
纪怀仁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两个乡野村夫，无论他们在哪儿，都必须灭口。
永王府前厅。
纪怀廉独自坐着，看着太子离去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试探？
他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
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王爷。”
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何事？”
“府门外……有位姑娘求见。”管家的声音有些迟疑，“她说……她是王爷的救命恩人。”
纪怀廉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
他放下茶盏，缓缓站起身。
“请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