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柒柒睡得不甚安稳。半梦半醒间,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康复院那条长长的、总也走不到头的走廊。忽然,一个清晰却机械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惊散了残梦:
【应对家庭关系长期任务进展评估:良好。随机奖励发放:未来24小时局部天气感知(范围:以宿主为中心,半径五十米)。】
柒柒猛地睁开眼,心跳得有些急。窗外还是浓稠的夜色,寂静无声。她轻轻坐起身,旁边的顾衍出差未归,被褥冰凉。
天气感知?她凝神,尝试去“感受”。一种极细微的、难以言喻的“知道”浮上心头——不是看见,也不是听见,就是一种确凿的感知:明天午后,大约未时左右,这一片会刮起一阵罕见的、短时但强劲的西南风,风力不小,持续时间不会太长,但足以掀翻未固定好的轻便物件,卷起沙尘。
她愣了愣,手无意识地在冰凉的被面上划了划。这个“奖励”,比之前辨别谎言、寻找失物更……玄乎,也更具体。能用吗?怎么用?直接说出来,谁信?
天刚蒙蒙亮,柒柒就起来了。她像往常一样打扫院子,目光却仔细掠过每一个角落:晾衣绳是否结实?柴火棚顶的油毡有没有松动?小菜园里给幼苗临时搭的防风草帘子绑牢了没有?窗台上那几盆赵秀兰心爱的、耐寒的月季花,花盆重不重?
吃早饭时,她状似无意地提起:“娘,柳婶,我看今儿天有点闷,云彩走得也快,怕是午后要起风。咱家晾的衣服被褥,要不晌午前就收进来?还有院里那些零碎东西,也归置归置。”
赵秀兰正喝粥,闻言抬头看了看窗外灰白的天:“是吗?我看着还行。不过起了风再收就来不及了,吃了饭就收吧,稳妥点。”
柳玉芬没说话,只是加快了喝粥的速度。吃完,她第一个起身,去院里收昨天洗好、晾了一夜已经干透的衣裳。
柒柒又道:“柴火棚那边,我看顶上油毡有个角好像翘起来了,风大别给掀了。还有菜园子那些小苗,咱再用石头把草帘子边角压压?”
赵秀兰点头:“是得弄弄。玉芬,你手脚轻,去压草帘子。柒柒,咱俩看看油毡去。”
柳玉芬应了一声,就去搬小石头。她没问柒柒怎么看出来的,只是默默地、认真地用石头把每一条草帘子的边缘压实。
忙活完这些,已近中午。天依旧阴沉着,但风还没起,甚至有些闷。柳玉芬抬头看了看天,又看看被收拾得异常整齐、几乎没有一件零散物件的院子,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终却没出声。
午后,一家人都在屋里。顾浩在写作业,赵秀兰缝补衣服,柳玉芬纳着似乎永远也纳不完的鞋底。柒柒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件顾衍的旧军装,准备把磨薄的肘部加上补丁。
约莫未时刚到,窗外的光线忽然暗了一下,紧接着,一种低沉的呜咽声由远及近,猛然扑了过来!
“起风了!”顾浩扔下笔跑到窗边。
只见刚才还平静的院子,瞬间飞沙走石。那风来得又急又猛,打着旋儿,把地上零星没扫净的落叶和尘土卷得老高,呼呼作响,拍打在窗户纸上。晾衣绳被吹得剧烈摇晃,好在上面空空如也。柴火棚顶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但油毡被石块压着,只是鼓动,并未掀开。菜园里,草帘子被风吹得紧贴地面,边缘的石头稳稳当当。
风很大,吹得院门哐啷作响。但对顾家来说,除了风声吓人,并无任何损失。柳玉芬放下鞋底,走到堂屋门口,从门缝里往外看。她看见邻居家晾在院里的床单被吹得像旗帜一样狂舞,最后挣脱了夹子,呼啦啦飞过矮墙,不知卷到哪里去了。还看见不知谁家忘了收的搪瓷盆,叮铃哐啷地在巷子里滚远……
她收回目光,看向依旧坐在窗边、面色平静地缝着补丁的柒柒。柒柒低着头,针线在她手里稳稳地穿梭,仿佛窗外那场突如其来的狂风,与她毫无干系。
柳玉芬的心,却重重地跳了几下。她想起早上柒柒那些看似随口的叮嘱,想起她们一起加固的油毡和草帘子,想起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子。一切都对上了。这不是巧合。
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约莫一刻钟后,风声渐歇,只剩下零星的呼啸。天色重新亮了些,但一片狼藉。院子里落了一层灰土和碎叶,但东西都在该在的地方。
赵秀兰舒了口气:“这风真邪性!还好咱家都收整好了。”她看向柒柒,眼里有赞许,“还是柒柒心细,看天看得准。”
柳玉芬没说话,她拿起扫帚,默默地去扫院子里的尘土和落叶。扫到柒柒窗下时,她动作停了一下,抬眼,正好看见柒柒咬断缝补丁的线头,举起衣服对着光看了看补丁的平整度,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极淡的笑意。
那笑意平和安稳,仿佛能定住人心。
柳玉芬低下头,更用力地挥动扫帚,把那些灰土和疑虑,一起扫到角落里去。有些事,不必问,也不必深究。她只知道,这个家,有柒柒在,就稳妥,就让人心安。至于为什么……或许,就像老人们常说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带着几分“灵醒”和“运道”的吧。她愿意这么相信。
柒柒补好了衣服,叠好放在一旁。她走到门口,看着柳玉芬扫地的背影,又看看虽然蒙尘却完好无损的院落,心里那片关于系统的、微妙的疏离感,似乎也在这场风里被吹淡了些。这个“能力”,用在这种地方,护着这一方小小的、温暖的院落,护着里面这些渐渐成了她血肉相连的人,好像……也不错。
她接过赵秀兰递过来的湿抹布,开始擦拭窗台上的浮尘。外面,柳玉芬扫地的沙沙声,规律而踏实,和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别家收拾残局的嘈杂人声,构成这个大风过后的、寻常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