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嚎哭深渊名不虚传。

永无止境的凄厉风声从地底无数裂隙中钻出,如同亿万冤魂的哭泣,搅动着本就混乱的能量流,形成无形的精神冲击,时刻考验着幸存者的意志。稀薄的魔气中混杂着各种狂暴、污秽的杂质,对于需要纯净能量修复自身的虞嫣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厄骨带领的残部在裂谷边缘一处相对背风的石崖下,勉强开辟出了一个临时的营地。魔卫们沉默地忙碌着,利用破碎的骨骼、岩石和残留的魔能构筑简易的防御法阵和栖身洞穴,气氛凝重而压抑。

虞嫣被安置在营地最深处一个狭小的石洞里,厄骨派了一名沉默寡言、名叫石爪的低阶魔卫负责看守(或者说保护)她。石爪形如巨蜥,智力不高,但执行力很强,每日按时送来勉强可以入口的食物和清水,便如同石雕般守在洞口。

虞嫣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洞中,全力疗伤。没有魔主魂力的滋养,修复进度缓慢得令人心焦。她只能依靠最基础的吐纳,如同沙中淘金般,从狂暴的能量流中剥离出极其微少的有益部分,滋养魂魄,同时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蕴养灵魂深处那粒常春藤种子上。

这成了她每日最重要的功课,也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她将自身提炼出的最精纯的那一丝能量,混合着微弱的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渡入那粒微小的种子。过程枯燥而耗费心神,但每当感受到种子那微不可察的、仿佛心跳般的搏动增强一丝,光芒明亮一瞬,所有的疲惫便一扫而空。

希望,就在这点滴的积累中,悄然孕育。

(魔主的苏醒)

约莫半个月后,魔主沈妄苏醒了。

消息传来时,整个临时营地都仿佛注入了一丝活力,残存的魔卫们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厄骨第一时间赶去了魔主养伤的那个更加隐蔽、防御也更严密的洞穴。

虞嫣是通过石爪那略显激动的反应才知道的。她心中并无多少波澜,甚至有些复杂。灵魂链接的中断,让她与那个曾经掌控她生死的男人之间,多了一层无形的隔阂。他现在是盟友,是潜在的威胁,还是……依旧是需要警惕的债主?

她不知道。

当天晚些时候,厄骨来到了她的石洞。

“陛下醒了,要见你。”厄骨的声音依旧沉闷,但虞嫣能听出其中一丝如释重负。

虞嫣沉默地点了点头,跟着厄骨走出石洞。

魔主沈妄的洞穴比她那个要宽敞许多,但也同样简陋。他靠坐在一块铺着兽皮的岩石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气息微弱,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金瞳也黯淡了许多,但深处的桀骜与冰冷并未消失。

他身上缠绕着粗糙的绷带,依旧能看到绷带下渗出的暗金色血迹。王座爆炸的反噬和之前的重伤,几乎将他推到了陨落的边缘。

看到虞嫣进来,他抬起眼皮,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在她那虽然依旧虚弱、却明显稳定了许多的气息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在她灵魂深处那隐约传来的、一种极其微弱却充满生机的奇异波动上(他失去了连接,但境界仍在,感知远超常人),金瞳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但那股属于上位者的气势依旧存在。

虞嫣微微躬身:“托陛下的福,侥幸未死。”语气不卑不亢。

魔主沈妄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苍白的笑容:“福?本尊如今自身难保,何来福气给你。”他顿了顿,语气转冷,“王座之事,你做得不错。虽然方法蠢了点,但总算……没让本尊彻底栽在里面。”

这是在……肯定她?虞嫣有些意外。

“本尊向来赏罚分明。”魔主沈妄继续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助本尊脱困,按魔渊规矩,本尊欠你一次。在离开嚎哭深渊,或者本尊恢复实力之前,厄骨会保证你的安全。”

一个承诺。来自魔主的承诺。在这危机四伏的深渊,这无疑是一道护身符。

但虞嫣并未因此放松警惕。魔主的承诺,价值几何,完全取决于他的实力和心情。现在的他,自身难保。

“多谢陛下。”她依旧平静。

魔主沈妄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无趣,挥了挥手:“下去吧。没事别来烦本尊。”他闭上眼,开始调息,显然这次见面消耗了他不少精力。

虞嫣默默地退出了洞穴。

厄骨跟在她身后,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陛下的话,就是铁律。在深渊期间,你会得到庇护。”

“有劳将军。”虞嫣点头致意。

回到自己的石洞,虞嫣的心情并未因魔主的承诺而轻松多少。庇护是有时限的,也是有条件。她必须尽快恢复实力,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她重新将心神沉入体内,更加专注地引导能量,滋养那粒种子。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魔主苏醒后,周围那狂暴的能量流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稀薄的、更加精纯平和的能量因子,虽然依旧稀少,但对她和种子的滋养效果,却比之前好上不少。

是魔主无意识散发出的气息影响?还是这嚎哭深渊本身,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不知道,但她抓住了这丝变化,更加努力地修炼起来。

(种子的萌芽)

日复一日,虞嫣如同石缝中顽强求生的苔藓,在绝望的环境中汲取着微薄的养分。灵魂的裂痕在缓慢愈合,那团血魂本源也恢复了一丝活力。而最大的变化,来自于那粒种子。

在虞嫣持续不懈的蕴养下,那粒原本如同尘埃般的种子,终于在某一天,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咔嚓”声。

它萌芽了!

一点比针尖还要细小的、嫩绿色的芽尖,顶破了种皮,颤巍巍地探了出来!虽然微小,却散发着无比纯粹而顽强的生机!

在这嫩芽出现的瞬间,虞嫣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洗涤了一遍,变得更加通透,与周围狂暴环境的隔阂似乎也减弱了一丝。这嫩芽散发出的生机力场,虽然范围极小,只能笼罩她自身,却有效地帮她过滤掉了一部分能量流中的杂质和负面精神冲击!

不仅如此,虞嫣还发现,当她引导能量流经过这嫩芽时,能量会被其自然净化、提纯,变得更加温和,更容易被吸收!

这株新生的嫩芽,竟然取代了之前常春藤的部分功能,甚至效果更好!它仿佛是与她灵魂共生的一部分,与她心意相通,如同一个天然的、可成长的净化与增幅器!

虞嫣看着识海中那点微小的绿色,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希望。

这不仅仅是那株常春藤的新生,也是她自身力量体系的新起点!她找到了一条不同于魔渊主流、独属于她自己的修行之路!

她小心地将这株嫩芽移植到了识海中那团缓慢旋转的血魂本源旁边。血魂本源那灼热暴烈的气息,在接触到嫩芽散发的纯净生机后,竟然也平和了一丝,两者之间,隐隐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与互补。

毁灭与新生,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的灵魂深处,找到了共存的可能。

虞嫣知道,前路依旧漫长而危险。魔主的伤势需要恢复,嚎哭深渊危机四伏,堡垒的毁灭意味着魔渊权力洗牌的开始,未来的动荡可以预见。

但她不再恐惧。

她有了需要守护的新生,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力量根基。深渊的微光虽弱,却足以照亮她前行的道路。

她闭上眼,继续引导着能量,如同最耐心的园丁,呵护着灵魂深处那一点代表着无限可能的……绿色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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