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草药混杂的气味。
沈璟竤撕开她肩头布料，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汩汩涌出。
他眉头紧锁，取来清水与金疮药。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专注。
冷紫嫣咬紧下唇，额角渗出细密冷汗。疼痛让她身体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
“忍着点。”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药粉撒上伤口瞬间。
她倒抽一口冷气，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他瞥见她煞白脸色，手上动作不自觉放轻。
“若撑不住，可以靠过来。”这话不像关怀，更似帝王恩赐。冷紫嫣倔强摇头，背脊挺得笔直。
他忽然失去耐心，伸手将她按入怀中。“别动。”
他语气强硬，“这是圣旨。”
男性气息瞬间包裹了她。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她僵硬地靠在他胸前，能清晰听见他沉稳心跳。
这个怀抱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与她保持着微妙距离。
他继续处理伤口，指尖偶尔擦过她完好肌肤。引起一阵战栗。两人都没有说话。
黑暗中只余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她试图挣脱，却被他紧紧地禁锢。
“再乱动，伤口裂开，受苦的是你自己。”他警告道，声音近在耳畔。
她终于放弃抵抗，安静靠着他。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些。
他感受到她逐渐放松的身体，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包扎完毕，他却没有立刻松开她。目光落在她纤细脖颈上。哪里有易容术也掩盖不住的柔美线条。
“为什么挡那一箭？”他忽然问，声音里带着审视。
“朕未必躲不开。”冷紫嫣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阴影。“情急之下，未及多想。”
她轻声回答，语气平淡无波。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他满意。他手指抬起她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
“未及多想？”他重复着，眼神锐利如刀，“还是你心里，终究在意朕的安危？”
她避开他灼人目光，低声道：“陛下若有事，臣亦难逃干系。”
他冷笑一声，松开手。“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语气中满是讥讽。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夜风涌入，吹散室内血腥气。月光勾勒出他冷硬侧脸。
“你的未婚夫，”他背对着她，忽然提起这个话题，“可曾见过你这般模样？”
声音听不出情绪。冷紫嫣微微一怔，随即抿紧嘴唇。
“这与他人无关。”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抗拒。他转身，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回答朕。”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她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没有。”
简短两个字，却让他周身冷意稍减。他走回床边，阴影笼罩着她。
“十年伪装，连最亲近之人也要隐瞒。”
他语气莫测，“梅爱卿，你究竟为自己活过几日？”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刺入她心底最柔软处。她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活着已属不易，何谈为自己。”她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重量。
他凝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那双深邃眼眸仿佛要看穿她灵魂。
忽然，他伸手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动作出乎意料地轻柔。
“日后在朕面前，不必如此辛苦。”他声音低沉，带着某种承诺。她心脏猛地一跳。
这话太过暧昧。她分不清是试探还是真心。只能垂下头，避开他视线。
“臣不敢逾越。”她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他低笑一声，气息拂过她耳畔。
“你逾越得还少吗？”语气中竟带着几分戏谑。这比愤怒更让她心慌。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天了。他扶着她躺下，为她盖好薄被。
“睡吧。”他语气恢复平静，“明日还要赶路。”
自己却坐在床边椅子上，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惊讶地看着他。
“陛下不回去休息？”他闭目养神，淡淡道：“朕守着你。”
这话让她心头泛起涟漪。是监视？还是关心？
她不敢深想。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精神却异常清醒。
他坐在那里，像一尊守护神。也像一座囚笼。
她悄悄侧过头，打量他闭目时的容颜。褪去平日凌厉，竟有几分柔和。
忽然，他开口，眼睛仍未睁开。“若朕许你自由，你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太过突然。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自由？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遥远。
从决定女扮男装那刻起，她就放弃了自由的权利。
“臣……不知。”她诚实回答。他睁开眼，目光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不知？”他语气里带着不信，“还是不敢想？”她沉默以对。他倾身向前，手撑在她枕边。
“告诉朕，”他声音诱惑，“你最想要什么？”
他的气息笼罩着她，带着不容逃避的压迫。她望着帐顶，轻声道：“或许……只是能随心所欲地活着。”
不用伪装，不用算计，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这话说得极轻，却重重落在他心上。他凝视着她侧脸，眼中情绪翻涌。
“在朕身边，就不能随心所欲？”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悦。她转头看他，忽然笑了。
“陛下身边，是最不能随心所欲的地方。”这话大胆至极。他却并未动怒，反而靠近几分。
“那你就试着，”他指尖轻触她包扎好的肩头，“在朕身边，找到你的随心所欲。”
这话里的暗示让她心跳漏了一拍。他靠得太近，近得能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那个惊慌失措的模样。她下意识后退，却牵动伤口，轻哼一声。他立即按住她。
“别动。”语气带着责备，“总是这么不听话。”
这话莫名亲昵。她耳根微微发热。幸好黑暗中看不真切。他手仍按在她未受伤的肩上，温度透过布料传来。
“睡吧。”他重复道，声音低沉悦耳，“这是圣旨。”她终于闭上眼，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意识模糊前，感觉有只手轻轻覆上她额头。
那温度很温暖。让她想起很久以前，母亲的手。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沉。没有噩梦，没有惊醒。直到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
她睁开眼，发现他仍坐在那里。姿势与昨夜无异。
见她醒来，他淡淡开口：“伤口如何？”她动了动肩膀，疼痛已减轻大半。“好多了，谢陛下关心。”
他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收拾一下，辰时出发。”
语气恢复一贯的冷静疏离。仿佛昨夜那个温柔守护的人只是幻觉。
她看着他走向门边的背影，忽然开口：“陛下。”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何事？”她轻声道：“昨夜……多谢陛下。”他侧过头，唇角微扬。“记住你的承诺就好。”
说完，推门而出。阳光涌入，刺痛了她的眼。
她独自坐在床上，肩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那句“在朕身边找到你的随心所欲”在耳边回响。
这究竟是另一个陷阱，还是他难得的真心？她不知道。
只知道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而这，或许比任何伤口都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