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开启的微光,如同刺破无尽黑暗的曙光,照在黎沐尘被鲜血和绝望浸透的脸上。
他模糊的视线中,那道站在门后的纤细身影,逆着光,轮廓有些模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是……幻觉吗?
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然而,下一刻,一双温暖而柔软的手。
坚定地抓住了他几乎被啃噬得露出白骨的手臂,用力将他从那些疯狂撕咬的丧尸堆中,猛地拽进了门内!
“砰!”
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将丧尸们疯狂的嘶吼和拍打声隔绝在外。
黎沐尘瘫软在地,浑身剧痛,鲜血淋漓。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个救了他的人。
当看清对方容貌的瞬间,黎沐尘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泪水混合着血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干净整洁的护士服的女孩。
她有着一张清纯可人、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娃娃脸,一双大眼睛如同清澈的湖水,此刻正充满担忧和心疼地看着他。
她的脚上,穿着一双可爱的粉色护士鞋和白色短棉袜,袜口缀着小小的蝴蝶结,一如记忆中那般纯洁无瑕。
是苏晓冉!
那个在末世初期,那个他心中永远的痛和遗憾!
“晓……晓冉……”
黎沐尘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巨大的震惊和无法言喻的酸楚,
“是……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还是……我也死了?”
他想要伸手去触摸她,却又害怕这只是一触即碎的幻影。
苏晓冉看着他这副惨状,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她蹲下身,不顾他满身的血污,轻轻握住他残缺的手,声音温柔而带着哽咽:
“沐尘哥哥……你没死……但如果你再沉沦下去,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沉沦?”
黎沐尘茫然。
“你看看这个世界……”
苏晓冉扶着他,指向天台的边缘。
黎沐尘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天台之外,根本不是什么熟悉的校园景色,而是一片支离破碎、色彩扭曲、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的诡异空间!
天空是暗红色的流质,大地是蠕动的血肉和骸骨,远处隐约可见他“主宰梦境”中的尸山血海景象!
整个世界,都透着一股不真实的、癫狂的绝望气息!
“这……这是哪里?”
黎沐尘颤声问道。
“这是你的‘心界’。”
苏晓冉的声音空灵而悲伤,
“是由你的内心、你的意识、你的恐惧、你的执念……还有那‘东西’的影响,共同构筑的世界。沐尘哥哥,你看看这满目疮痍……你身边所有的同伴,雅芝姐、晓雨、爱丽丝姐、凌霜姐、阿飞先生……他们……都被你‘杀’死了。不是被丧尸,而是被……被你对力量的贪婪和恐惧‘杀’死的。”
黎沐尘如遭重击,猛地摇头:
“不!不是我!是那梦境!是那力量控制了我!我……我不想杀他们的!我不想!”
他痛苦地抱住头,梦境中亲手毁灭一切的画面再次浮现,让他几欲崩溃。
苏晓冉轻轻抱住他颤抖的身体,像安慰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声音却异常清晰:
“沐尘哥哥,获得强大的力量很容易,但掌控力量,却很难。无法掌控力量的人,总有一天……会被力量本身吞噬,变成力量的奴隶,毁灭一切,包括自己和所爱之人。你……正在被吞噬。”
黎沐尘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她:
“晓冉……我该怎么办?所有人都死了……我回不去了……我毁了这一切……”
无尽的悔恨淹没了他。
苏晓冉捧起他的脸,直视着他充满痛苦和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沐尘哥哥,你听好。主宰这个世界,主宰你命运的,从来不是外在的力量,而是……你的内心。”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直击黎沐尘的灵魂深处:
“这个世界是因你的心而生,那么,能改变它的,也只有你的心。问问你自己,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是毁灭一切、孤独至死的‘主宰’之位?还是……保护好身边每一个人,和大家一起活下去的……平凡愿望?”
“我……”
黎沐尘愣住了。
苏晓冉的话,如同暮鼓晨钟,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他想要的是什么?
梦境中那无尽的空虚和痛苦,与现实中被同伴呼唤、并肩作战的温暖和充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答案……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
“嗡——!!!”
天台远处的扭曲天空中,一团巨大无比、呈现出深邃暗金色、内部有液态邪恶能量流转的气团,凭空浮现!
气团表面,一张模糊、苍老、充满贪婪和诱惑的巨脸若隐若现!
正是那神秘气体!
但它此刻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更加黑暗、更加狂暴、更加……充满侵略性!
“黎沐尘……”
苍老而充满诱惑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响彻整个心界,
“来吧……拥抱我……与我彻底融合……我们将成为这世间唯一的、真正的……主宰!拥有无穷的力量!再无人能束缚你!再无人能伤害你在意的人!你想要的一切,都能用力量夺取!来吧!!”
暗金气团散发出强大的吸力,诱惑着黎沐尘投入它的怀抱!
黎沐尘看着那团气体,又看了看身边眼神清澈、带着鼓励和期待的苏晓冉。
梦境中的孤寂,现实中的温暖,苏晓冉的话语,同伴的呼唤……一切都在他心中激烈碰撞!
最终,他的眼神,从迷茫、痛苦,逐渐变得无比清澈、无比坚定!
他轻轻推开苏晓冉,挣扎着站起,尽管身体残缺,鲜血淋漓,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
他直视着远处那团诱惑他的暗金气团,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宣告:
“不!”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掌控感!
“我的世界……我的人生……该由我的心来主宰!而不是你这种……只知道吞噬和毁灭的怪物!”
他抬起手,不是指向气体,而是指向自己的心脏!
“滚出我的世界!我才是这里的……唯一主宰!”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支离破碎、色彩扭曲的心界,猛然震动起来!
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坚定的意志之光,从他心脏位置爆发出来,开始驱散周围的黑暗和扭曲!
暗金气团发出愤怒的咆哮,那张巨脸变得狰狞!
但它似乎受到了某种规则的制约,无法直接攻击黎沐尘这刚刚苏醒的“心宰”!
黎沐尘站在天台边缘,残破的身躯在微光中显得格外挺拔。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对他露出欣慰笑容、身影开始渐渐淡去的苏晓冉。
“谢谢你,晓冉……我明白了。”
下一刻,他毅然转身,面向那咆哮的暗金气团和整个等待他重塑的心界,迈出了坚定的一步!
心界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现实中的身体,也即将……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