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言点点头，她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不过也可能是高家在这边只能搭上郑副局长。
“伯父，您别担心。”沈慕言声音平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咱们有理有据，不怕他们耍花样。等会儿到了，您就如实说，以前是认识，但没有婚约这回事。其他的，交给我。一个卫生局副局长而已，不能把我怎么样，更管不到公安局办案。”
她眼神清亮，语气笃定。
高家想用权势压人？那也得看压不压得动。
她沈慕言，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三人脚步匆匆，很快便来到了大队部。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略显倨傲的中年男声，正慢条斯理地说着：“……李大队长，基层工作有困难，我们理解。但出了问题，我们更要积极面对，妥善解决嘛。
高知青这件事，固然是她个人犯了严重错误，但背景因素也不容忽视。如果能证明她在婚姻问题上确实长期受到胁迫，精神压力巨大，那么对她的量刑，肯定是有影响的。这也是为了体现政策的人性化……”
沈慕言眼神微冷，轻轻推开了虚掩的门。
屋内，大队长坐在办公桌后，脸色不怎么好看，手里夹着的卷烟都快被捏断了。
桌旁的长条凳上，坐着三个人。居中是个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那位郑副局长，正端着搪瓷缸子，一副领导做派。
高家几人坐在他左手边，昂着头，一副有人撑腰的样子。
门被推开，屋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大队长见到沈慕言和霍启民，明显松了口气，但眼神里的担忧更浓了。
郑副局长放下茶缸，目光先在霍启民身上扫过，看到他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和沉稳但难掩沧桑的面容，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程式化的笑容：“这位就是霍启民同志吧？高大哥的亲家啊。”
高母一见到霍启民，立刻站了起来，几步上前，声音带着哭腔：“霍大哥！你可算来了！你一定要救救柔柔啊！她是被逼的啊！”
说着，竟作势要往霍启民面前跪。
沈慕言眼疾手快，侧身半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霍启民身前半米处，没让高母真跪下去，语气平静：“有话好好说，领导面前搞下跪这一套不合适吧？”
高母动作一僵，抬头看向沈慕言，眼神里飞快闪过一丝怨毒，随即又换成凄苦。
“你怎么来了？我们是来找你岳父的，你一个小辈瞎掺和什么？”
沈慕言没什么表情：“霍伯父前些日子中了毒，现在身体还虚弱，我担心路上出啥事，就陪着来了。”
她故意提起中毒的事，就看见高母眼中闪过心虚，沈慕言心中了然，看来他们是从高柔柔口中知道了。
就这还有脸来找霍家人帮忙？
沈慕言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看向大队长：“叔，找我岳父什么事啊？”
大队长立刻会意，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咳……霍同志，还有慕言，给你们介绍一个，这是卫生局的郑副局长想了解一下当年霍景行和高柔柔是否真有婚约这事。郑局长，这就是霍启民同志。”
郑副局长被打断了原本想说的话，有些不悦，但面上还是维持着领导的派头，重新看向霍启民：“霍启民同志，坐。今天请你来，是想核实一下情况。高柔柔同志的父母反映，你们两家过去关系密切，你儿子霍景行和他们女儿高柔柔，是订过娃娃亲的，有这么回事吗？这关系到高柔柔同志后续案件的审理和量刑，希望你能如实说明。”
霍启民站在门边，没有坐下。
他迎着郑副局长带着审视和压力的目光，挺直了原本因赶路而微弯的脊背，眼神沉静，语气平缓：“郑副局长，您好。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一句。”
他顿了顿，目光在郑副局长脸上停留片刻，清晰地问道：“不知郑副局长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参与这件事，询问我这个问题的呢？”
郑副局长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落魄苍老的下放人员，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回答，而是反问，而且问得如此直接。
他脸色微沉，端着搪瓷缸子的手顿了顿，勉强维持着笑容：“高同志是烈士家属。我作为关心基层群众、希望妥善解决矛盾的领导干部，出面了解一下情况，帮着调解一下这件事情。”
沈慕言：“……”高家是真没有能用得上的人了，这是找了个什么蠢玩意儿来当帮手？
霍启民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如果是了解情况，我看郑副局长是找错人了，高柔柔杀人的时候，我们全家都在医院，对这件事并不怎么清楚。至于两家的婚事，早就已经退了，我儿子和高知青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是什么意思？”郑副局长脸色彻底挂不住了，声音提高了些：“霍启民同志，我这是本着关心同志、化解矛盾的态度！你不要曲解我的好意！”
他说着，视线转向沈慕言，目光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施压意味：“这就是你女婿吧？听说在县医院做医生？倒是年轻有为。不过，我们县的医护人员，尤其是年轻同志，思想觉悟和工作作风可是第一位的。”
说着便给高母使了个眼色，他又不傻，知道有些威胁的话不能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高母立刻像打了鸡血，声音尖利地帮腔：“就是！郑局长您可要明察秋毫！这小子挑拨霍家不肯帮我们作证，这种心思不正的人，哪配穿白大褂？就该好好查查他的底细！”
李卫东听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冲上去理论。大队长脸色更加难看，霍启民则心中一紧，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担忧地看向身侧的“女婿”。
沈慕言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不卑不亢：“如果郑副局长觉得，不帮忙作伪证，就是思想觉悟有问题，那我就只能去找魏局长说道说道了。”
不就是扯大旗威胁人吗？就跟谁不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