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言动作利落地开好了外用药膏的方子,递给周宏瑞:“周大伯,您先去药房取药,然后再回来找我。”
“哎,好,好。”周宏瑞接过方子,用没受伤的右手小心捏着,站起身,还是有些忐忑地确认了一句:“慕言啊,真……真不疼啊?”
“您就放心吧。”沈慕言忍俊不禁:“我下手有分寸,保证比您这肩膀现在的疼轻多了。”
周宏瑞这才将信将疑地走了。
周宏瑞没过多久,就提着几贴黑乎乎的药膏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更加紧张了几分,好像他不是来做治疗,而是要去上刑场。
“慕言啊,这……这就开始扎了?”他看着沈慕言已经准备好的针包和酒精棉球,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沈慕言维持着专业的态度:“周大伯,来,您坐到这边来,把左边肩膀露出来,放松就好。”
周宏瑞依言坐下,动作僵硬地脱掉左半边上衣,他紧闭着眼睛,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嘴里还不住地念叨:“轻点啊慕言,一定轻点……”
沈慕言不再多言,她用酒精棉球仔细地为周宏瑞的左肩局部皮肤消毒,冰凉的触感让周宏瑞忍不住又“嘶”了一声。
接着,她打开针包,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就在周宏瑞全身紧绷,准备迎接想象中的剧痛时,沈慕言手腕轻轻一抖,动作快如闪电,银针已经精准地刺入了肩髃穴。
“嗯?”周宏瑞疑惑地发出一声。
他只觉得像是被蚊子轻轻叮了一下,随即一股酸酸麻麻的胀感从针尖处扩散开来,预想中的疼痛根本没有出现。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瞄向自己的肩膀,看到那根细针已经稳稳地立在那里。
“怎么样?周大伯,没骗您吧?”沈慕言一边说着,一边手法娴熟地再次取针,刺入肩髎、天宗等穴位。
“嘿!还真是!”周宏瑞这下彻底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惊奇:“就刚进去那一下有点感觉,现在就是酸胀,热乎乎的……这跟之前泡药浴的时候针灸可不一样。”
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仔细体会着肩膀上的感觉,忍不住跟沈慕言唠起来:“慕言啊,不瞒你说,上次解毒那时候扎针,虽说效果很好,但那感觉一般人可受不了,每次扎完我都得缓半天。”
他动了动脖子,感受着此刻肩膀上温和通畅的暖流,继续说道:“这回不一样,你这针下去,虽然也酸也胀,但是透着一股松快劲儿,舒服!”
沈慕言一边行针,一边微笑着解释:“周大伯您感觉没错。上次是要排毒,针感自然要强烈些,目的是把深层的病根逼出来。这次是疏通局部气血,治疗急性挫伤,手法和用意都更温和,重在‘通’而不是‘泄’,所以感觉会轻松很多。”
“哦……原来是这么个道理!”周宏瑞恍然大悟,对沈慕言的医术更是佩服,“你小子年纪不大,医术就这么厉害,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的!厉害!”
留针期间,周宏瑞彻底没了紧张,反而跟沈慕言聊起了家常,心情很是舒畅。
等到起针之后,周宏瑞活动着明显松快灵活了许多的肩膀,更是对沈慕言赞不绝口:“慕言,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立竿见影!我看比那些老专家都不差!”
他心情大好:“对了慕言,看你这边病人挺多的,工作还顺心吧?”
沈慕言笑着摇摇头:“谢谢周大伯关心,都挺好的,同事们都很照顾我。”
“那就好!”周宏瑞这才像是松了口气,只不过一直坐在椅子上,犹犹豫豫的半天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沈慕言看着周宏瑞坐在那里,欲言又止,磨磨蹭蹭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下有些疑惑,便主动问道:“周大伯,您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没关系,您直说就好。”
周宏瑞闻言,略显局促地搓了搓手,脸上堆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干咳了一声,这才试探着开口:“慕言啊,那个……大伯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期盼看向沈慕言:“你看……你愿不愿意……跟大伯认个干亲?就是……做我的干儿子?”
“干儿子?”沈慕言着实吃了一惊,眼睛微微睁大,完全没料到周大伯会突然提起这个。
她跟周家关系是不错,但认干亲……这跨度有点大。
她不解地问:“周大伯,您怎么突然想起要认干亲了?”
周宏瑞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语气委婉地说道:“唉,不瞒你说,慕言。大伯我呢,现在身边也没个儿子,就自己一个人……有时候想想,这老了以后,连个端茶送水、跑前跑后的人都没有,心里头不是滋味。”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但眼神里还是流露出了对晚年孤独的担忧:“我就想着,要是能有个像你这样懂事、又能干的孩子认个干亲,以后……以后我老了,动弹不了了,好歹也能有个依仗,有个念想。”
他似乎怕沈慕言有顾虑,连忙又补充道,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和真诚:“你放心,大伯不是那糊涂人!我的积蓄,还有现在住的房子,以后……以后肯定都是你的!绝不会让你白认我这个干爹!”
沈慕言听完,心里明白了。周大伯这是担心自己老了无人照料,想找个可靠的人养老送终。
她理解这种对晚年孤独的恐惧,但……
她可做不了人家的干儿子,本身就是女扮男装,性别不符合,还有家庭牵扯,情况复杂得很。
沈慕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语气温和但坚定地婉拒道:“周大伯,实在不好意思,我家里头情况比较复杂,事情也多,恐怕……不太方便再认干亲。辜负了您一番好意,真是对不住。”
她的话说得委婉,但拒绝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周宏瑞显然没料到沈慕言会如此干脆地拒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神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显得有些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