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与混沌。
陈小满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唯有那缕鸿蒙紫气,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守护着她最后的本源。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一丝微弱的光亮,伴随着阵阵钝痛,如同针扎般刺入她混沌的意识。
她艰难地、一点点地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
入目所及,是一个低矮、破旧的屋顶。
屋顶由粗糙的木头和茅草搭建,缝隙间透下几缕微弱的光线,映照出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屋顶上,还挂着几张破旧的、散发着鱼腥味的渔网。
这是……哪里?
她试图转动一下头颅,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从全身传来,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闷哼。
她这才骇然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痛!
骨骼仿佛碎了一大半,内脏移位,经脉更是如同被撕裂的破布,灵力枯竭,连动弹一下手指都成了奢望。
她还活着……但情况,糟糕到了极点。
想要从空间当中拿出疗伤的丹药都没办法办到。
就在她艰难地试图内视自身伤势时,院子外面传来了清晰的说话声,打破了这小屋的寂静。
一个带着明显戏谑和嘲弄的少年声音响起:
“二傻子,听说你爹前两天从海边给你捡回来一个媳妇儿?
藏得挺严实啊?怎么不见你媳妇儿出门?该不会是腿残废了,下不了床吧?哈哈哈!”
紧接着,是几个少年附和的笑声。
然后,一个听起来有些憨直、倔强,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意味的沙哑声音,激动地反驳道:
“你……你胡说!你媳妇才残疾了!我媳妇……我媳妇可漂亮了!
就像……就像画里的仙子一样!她只是太累了,睡着了!等她醒来,就能……就能跟我成亲了!”
这个声音,应该就是外面人口中的“二傻子”。
先前那嘲讽的声音更响亮了:“哟嗬!还仙子?二傻子,你怕不是做梦做傻了吧?
海里捞上来的,指不定是什么水鬼呢!还成亲?我看你是想媳妇想疯了!”
“就是!让我们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仙子’,能把你这傻子迷成这样!”
“对!让我们瞧瞧!”
外面传来了推搡和争执的声音。那“二傻子”似乎是在拼命阻拦,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
“不行!不准你们进去!不准你们打扰我媳妇睡觉!走开!你们走开!”
“砰!啪!”
似乎是拳脚落在肉体上的闷响,以及那“二傻子”吃痛的闷哼声,但他依旧固执地拦在门口,不肯退让。
陈小满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听着外面清晰的奚落、侮辱和打斗声,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虽然动弹不得,神识也受损严重,无法外放探查,但仅从这些对话和动静,她已经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似乎是被一个渔夫从海里救起,然后被当成了这个智力似乎有些问题的少年的“媳妇”。
而此刻,这个少年正在为了保护她这个“睡着的媳妇”,承受着同龄人的欺凌和殴打。
处境……非常不妙。
她必须尽快恢复!
哪怕只能恢复一丝灵力,能动用一丝神识,或者能让小玉以及小青苏醒过来,都将是巨大的转机!
可惜无论自己如何在空间当中呼唤,小青跟小玉都没有任何回应。
强压下心中的焦虑和身体的剧痛,陈小满开始以强大的意志力,引导着体内那缕微弱的鸿蒙紫气。
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滋润着近乎干涸的经脉和破碎的肉身,同时尝试汲取空气中那稀薄得可怜的灵气。
心中不免庆幸,如果没有那一丝降临的鸿蒙紫气,她绝不可能在那种程度的时光乱流当中活下来。
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外面的喧闹声,少年倔强的维护声,以及自身恢复的缓慢,都让她清晰地意识到,眼下的局面,容不得半分乐观。
外面的喧闹和推搡声,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成年人的呵斥声中戛然而止。
“干什么呢!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又欺负我家阿木是不是?!”
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男声怒吼道,带着常年与风浪搏斗的粗犷。
“快跑!是陈老大回来了!”
“还有他婆娘!”
先前还气焰嚣张的几个少年顿时如同见了猫的耗子,一哄而散,脚步声迅速远去。
“阿木,我的儿,你没事吧?快让娘看看!”一个妇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心疼和焦急。
“娘,我没事!”那个被叫做阿木的“二傻子”声音带着委屈,却又强撑着,“他们……他们想进去看媳妇,我不让!我保护媳妇了!”
“唉……”一声沉重的叹息来自那陈老大,“阿木,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里面那位姑娘不是你的媳妇。
她是遭了难,被爹从海里救回来的可怜人。你看她伤得那么重,咱们得好好照顾人家,不能胡说,知道吗?”
“可是……可是她就是很好看嘛……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
阿木小声嘟囔着,语气里满是不解和执拗,似乎在他的认知里,“好看”和“媳妇”之间划着等号。
这户人家姓陈,是这海边小渔村里再普通不过的一户渔民。
陈老大本名陈海生,是个皮肤黝黑、身材精悍的中年汉子,常年的海上生涯在他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
他的妻子周氏,是个典型的渔家妇人,面容慈和,眼神里却藏着对生活的操劳和对儿子未来的深深忧虑。
他们唯一的儿子,就是这陈阿木。
原本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可惜在五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热,烧坏了脑子,智力便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年纪。
如今虽已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形,心性却单纯如稚子,是夫妻俩心中最大的痛楚和牵挂。
前几日,陈海生出海打渔,在靠近一片暗礁的区域,发现了漂浮在海面上、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陈小满。
他于心不忍,便将人救了回来。
他们虽只是普通凡人,却也看得出陈小满衣着气质不凡,绝非寻常人家,那身恐怖的伤势更是触目惊心,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夫妻俩商量着,等这姑娘伤好些,再打听她的来历送她回家。
可没想到,自家这傻儿子阿木,自从见了陈小满的容貌后,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词,就一口咬定这是他“媳妇”。
怎么解释都不听,整天守在门口,不让村里其他孩子靠近,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陈小满立刻收敛了所有气息,闭紧双眼,连呼吸都调整得极其微弱绵长,仿佛仍在深度昏迷之中。
她现在虚弱得连一个健壮的凡人都可能对她造成威胁,绝不能轻易暴露自己已经恢复了一丝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