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的故事·第六十一章 课堂上的星子
初春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冷，吹得教学楼外的玉兰花苞微微打颤。云飞抱着《生物化学》课本走进阶梯教室时，里面已经坐了大半的人，前排几个女生正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目光时不时往讲台方向瞟——今天是新学期第一堂生化课，也是他们第一次见传说中的杨星华老师。
上课铃响的瞬间，教室后门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不是常见的皮鞋踏地声，而是软底帆布鞋蹭过地面的轻响。一个穿着浅紫色针织衫、卡其色休闲裤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抱着台银色笔记本电脑，头发打理得干净利落，发尾微微卷曲。他把电脑放在讲台上，转身时指尖轻轻拢了拢针织衫的下摆，声音像浸过温水的棉花，软乎乎地飘进每个人耳朵里：“同学们好呀，我是杨星华，接下来一学期的《生物化学》，还有下学期的《分子生物学》，都由我陪大家一起学哦。”
话音刚落，教室里安静了半秒，随即响起细碎的吸气声——男生们下意识地交换眼神，女生们则悄悄挺直了后背。云飞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低头看向课本，耳边还回响着那句尾音带点轻扬的“哦”，和之前遇到的所有老师都不一样，却莫名让人没法生出轻视的念头。
杨星华像是没察觉教室里的微妙气氛，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了敲，投影幕布上跳出“蛋白质结构与功能”几个字。他侧身站在幕布前，手腕轻轻抬起，指着屏幕上的三维结构图：“大家看呀，蛋白质的一级结构就像咱们织毛衣的线，一根线顺着编，是最基础的样子；二级结构呢，就像把线折成小波浪，或者绕成小螺旋，软乎乎的，特别可爱～”
他说着，指尖在空中轻轻画了个螺旋，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前排有个男生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杨星华的目光扫过去，没带半点责备，反而眨了眨眼：“这位同学觉得不可爱吗？等咱们学到酶的活性中心，你就知道啦，这些‘小螺旋’凑在一起，像不像一群小手手，紧紧攥着底物不放呀？”
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被这句带着点孩子气的比喻戳散了。云飞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蛋白质二级结构——小波浪\/小螺旋”，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螺旋符号。他以前总觉得生化课像块硬石头，啃起来又干又涩，可杨星华的声音软乎乎的，把那些复杂的结构说得像身边的小物件，竟让人慢慢听进了心里。
下课铃响时，杨星华合上电脑，指尖轻轻敲了敲讲台：“大家记得把今天讲的课件看一遍哦，明天上课我要提问的，答不上来的话，可是要罚你们抄一遍氨基酸分类表呀。”他说“罚”字时，语气里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像在跟人撒娇，几个女生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带着男生们也放松下来，纷纷点头应着。
云飞收拾课本时，前排的女生正对着课件小声讨论：“杨老师讲课好清楚呀，我以前总搞混a-螺旋和β-折叠，现在一下子就记住了。”“而且他说话好温柔，一点都不吓人，比上学期的李老师好多了。”云飞听着，想起刚才课堂上那些生动的比喻，心里也跟着赞同——杨星华的课，像春日里晒在身上的暖阳，不刺眼，却足够暖和。
第二天下课，云飞被杨星华叫住了。他正抱着一摞作业本往办公室走，看见云飞，脚步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笔记本：“你的笔记记得好认真呀，那个小螺旋画得特别像，比我课件里的还可爱～”他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笑意，云飞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忙说：“谢谢杨老师，我只是觉得这样好记。”
“这样就对啦，”杨星华笑着点头，指尖轻轻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学习就要找自己舒服的方式呀，不用硬逼着自己死记硬背。对了，你昨天提问时答得很好，氨基酸分类表是不是都记住啦？”云飞点点头，杨星华眼里闪过一丝赞许：“真厉害～以后要是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找我呀，我的办公室在三楼308，门一直开着的。”
从那以后，云飞成了杨星华办公室的常客。有时是为了一道解不出的生化题，有时是为了弄明白分子生物学里的复杂机制。每次去，杨星华都会泡一杯温温的蜂蜜水递给他，指尖捏着杯柄，动作轻轻的：“先喝点水呀，慢慢想，别急，知识这东西，跟熬汤似的，得慢慢炖才入味。”
有次云飞卡在“dNA复制”这块，对着课本上的流程图看了半天，还是没弄懂冈崎片段的合成过程。杨星华没直接讲，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彩色回形针，指尖捏着不同颜色的回形针，在桌上轻轻摆起来：“你看呀，这根红色的是模板链，就像咱们织毛衣的底布；黄色的是引物，要先在上面‘搭个小架子’；蓝色的就是冈崎片段啦，得一段一段往架子上搭，最后再用‘针线’（dNA连接酶）把它们缝起来，是不是就像拼积木呀？”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轻轻推动回形针，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珍宝。云飞看着桌上的“dNA模型”，突然就懂了——那些原本绕得像乱麻的过程，被杨星华用回形针一摆，竟变得像小时候玩的拼图一样简单。他抬头看向杨星华，对方正对着他笑，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像撒在湖面的星星。
日子一天天过去，同学们渐渐习惯了杨星华的说话方式，也越来越喜欢他的课。没人再私下议论他“娘”，反而会因为他记住自己的名字而开心，会因为他课堂上的小比喻而认真听讲。有次班里的男生打篮球崴了脚，杨星华路过操场，看见后快步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男生的脚踝，声音里带着点着急：“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快坐下，别乱动，我帮你看看～”
他蹲在地上，动作轻柔地帮男生卷起裤腿，检查脚踝的肿胀情况，还从包里掏出一小瓶云南白药，指尖捏着药瓶，小心翼翼地往伤处喷：“记得每天喷两次呀，别跑跳，不然会肿得更厉害，耽误上课就不好啦。”男生红着脸点头，旁边的几个男生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乖乖地扶着受伤的同学往医务室走。
下学期的《分子生物学》课上，杨星华讲起了自己的经历。他站在讲台上，指尖轻轻握着麦克风，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有人说我说话‘奇怪’呀，说我不像个‘男生’，那时候我也难过了好久，甚至想过放弃学医。”
教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看着他。杨星华笑了笑，指尖轻轻扫过讲台上的课本：“可是后来我发现，说话的方式不重要呀，重要的是能不能把知识讲清楚，能不能帮到别人。我喜欢讲课，喜欢把那些复杂的道理，变成大家能听懂的话，就像现在这样，陪着你们一起慢慢学，我觉得特别开心～”
他的声音依旧软乎乎的，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像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芽，温柔，却充满韧性。云飞看着讲台上的杨星华，想起自己刚上大学时的局促——因为口音被同学笑，因为不懂城里的规矩而自卑，可后来遇到的每一位老师，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不一样没关系，重要的是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期末考前的复习课上，杨星华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张小卡片。卡片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不同的知识点，还有一句专属的鼓励。云飞拿到的卡片上，写着“dNA复制的冈崎片段，就像你一步步走过的路，虽然慢，却很坚定～加油呀，云飞同学”。
他握着那张卡片，指尖触到纸上温热的字迹，心里暖暖的。复习到深夜时，他总会拿出这张卡片，看着上面的话，想起杨星华课堂上的小比喻，想起办公室里温温的蜂蜜水，疲惫就会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动力。
期末考试那天，杨星华站在考场门口，给每个走进考场的同学递了一颗薄荷糖。他指尖捏着糖纸，轻轻剥开，递给云飞时，笑着说：“别紧张呀，就像平时做题一样，慢慢想，你那么认真，一定可以的～”薄荷糖的清凉在嘴里散开，云飞点了点头，心里的紧张也消散了不少。
成绩出来时，云飞的《分子生物学》考了满分。他拿着成绩单跑到杨星华的办公室，对方正在整理课件，看见他，眼睛一下子亮了：“哇，你好厉害呀！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递给云飞：“这个送给你呀，里面记了一些我平时整理的知识点，还有一些小技巧，你以后读研或者工作，应该能用到。”
云飞接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里面是杨星华娟秀的字迹，开头写着：“学习就像织毛衣，一针一线，慢慢来，总会织出好看的样子。——送给云飞同学”。他抬头看向杨星华，对方正对着他笑，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浅紫色的针织衫泛着柔和的光，像一颗落在凡间的星星，温柔，却足够明亮。
后来，云飞考上了研究生，每次回母校，都会去看看杨星华。有时杨星华在上课，他就坐在教室的后排，听着那熟悉的软乎乎的声音，看着讲台上那个轻轻比划着的身影，仿佛又回到了那些一起学习的日子。
有次云飞带着自己的研究生课题去找杨星华请教，对方拿着他的论文，指尖轻轻划过纸上的文字，一点一点地帮他分析：“这里的实验设计可以再优化一下呀，就像咱们以前讲的pcR反应，温度控制很重要，差一点点都不行～”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却总能精准地指出问题的关键，像一盏灯，照亮云飞迷茫的思路。
离开办公室时，杨星华送他到门口，指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别慌呀，慢慢来，就像你当年记氨基酸分类表一样，一点点来，总会弄明白的。要是想回来看看，随时都可以，我的课，永远给你留一个位置～”
云飞点点头，转身往楼下走，阳光洒在走廊上，暖融融的。他想起杨星华课堂上的那些小比喻，想起办公室里的蜂蜜水，想起那张写着鼓励的小卡片，心里充满了温暖。他知道，杨星华用自己的方式，教会了他不仅是知识，更是如何接纳自己，如何用温柔的力量，坚定地走下去。
就像杨星华说的，说话的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你想做什么。而云飞，也会带着这份温柔的力量，在基层医疗的路上，一步步走下去，像杨星华照亮他一样，去照亮更多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