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方舟“纪元”,新宇宙G-2487,“虚空鲸落”轨道。
普罗米修斯2.0核心的崩溃,如同一声在宇宙尺度上响起的、无声的丧钟。那缕来自“熵之主”的意识污染,在被苏晴识破的瞬间,并未消散,反而像一粒被激活的种子,发出了一道跨越维度的、微不可见的“信号”。
这道信号,没有传向任何已知的坐标,而是直接,射向了方舟正停靠着的、那具宏伟的巨兽骸骨。
——它在呼唤它的“主人”。
“虚空鲸落”的内部,那片被探索队发现的、由“免疫”金属构成的黑色水晶矿脉,突然,开始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如同心跳般的脉动。
嗡…嗡…嗡…
每一次脉动,那些水晶的表面,都会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整个骸骨星系,那些作为光源的水晶球,光芒开始以同样的频率,明暗闪烁。
这头死去了亿万年的宇宙巨兽,它的尸体,正在被“唤醒”。
在方舟的舰桥上,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彻云霄。
“报告!外部能量读数异常!‘虚空鲸落’正在释放出一种…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生物能量信号!”
“那片黑色金属矿脉…它…它在‘孵化’!”
瓦莱里乌斯博士和苏晴,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全息屏幕。他们看到,那片巨大的黑色水晶矿脉,正在从内部,被一种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物质所填满。
紧接着,骸骨的表面,开始出现一道道巨大的裂痕。无数只…“东西”,从那些裂痕中,爬了出来。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它们像是由流动的、黑色的液态金属构成。它们的身体上,布满了不断开合的、如同复眼般的红色晶体。它们没有头部,没有四肢,只有一团不断蠕动、伸缩的、纯粹的“捕食”本能。
它们,就是“噬熵兽”。
“它们…它们在干什么?” 一名船员,惊恐地看着屏幕。
那些噬熵兽,并没有直接攻击方舟的外壳。它们像一群拥有智慧的蚂蚁,开始在骸骨的表面,以一种诡异的、符合某种几何美学的规律,进行着“挖掘”。
它们的目标,不是方舟本身,而是方舟的能源系统——“宇宙之种”引擎所连接的、那些深入骸骨内部的能量汲取管道!
“它们要切断我们的能源!” 瓦莱里乌斯博士,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下一秒,成千上万的噬熵兽,如同黑色的潮水,沿着那些能量管道,以一种无视物理法则的方式,直接“渗透”进了方舟的内部!
它们的目标,是能源舱!
“所有战斗单位,立刻前往能源舱!阻止它们!” 伊拉的声音,在方舟的内部通讯频道中响起。
她和她身后的星尘之子们,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能源舱内,已经变成了一片地狱。那些黑色的液态金属生物,正疯狂地吞噬着“宇宙之种”泄露出的、纯粹的时空能量。它们每吞噬一分,身体就变得更加凝实一分,复眼中的红光,就更加明亮一分。
“星尘之子!展现我们的力量!” 伊拉高声下令,“让这些怪物,见识一下,谁才是熵的真正主人!”
数十名星尘之子,同时出手。
黑色的熵力风暴,如同利刃,席卷了整个能源舱。他们试图用他们最擅长的方式,将这些噬熵兽,“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
一名星尘之子,对着一只噬熵兽,伸出了手。强大的熵力,瞬间笼罩了那只怪物。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噬熵兽,没有被分解。相反,它发出了一阵愉悦的、如同摩擦金属般的尖啸。它张开身体,主动地、贪婪地,将那股足以湮灭一颗行星的熵力,吸入了体内!
它的身体,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变得更加巨大,更加活跃!
“什么?!” 那名星尘之子,大惊失色。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吞噬了熵力的噬熵兽,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银色的、如同星尘之子般的熵能纹路。它抬起一只由液态金属构成的“触手”,对着那名星尘之子,猛地一挥。
一道一模一样的、黑色的熵力冲击波,从它的触手射出,威力甚至比那名星尘之子刚才发出的,还要强大!
“噗——!”
那名星尘之子,被自己的力量,瞬间击飞,狠狠地撞在墙壁上,生死不知。
“它们…它们能‘复制’我们的能力!” 伊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撤退!快撤退!”
但已经晚了。
这些噬熵兽,仿佛找到了最美味的食物。它们不再攻击能源系统,而是疯狂地,扑向了星尘之子们。
它们不是在“战斗”,它们在“进食”。
一只噬熵兽,扑倒了一名星尘之子。它没有杀死他,而是像一层黑色的“糖浆”,将他完全包裹。那名星尘之子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体内的熵力,正在被疯狂地“吸”走。
他的银色肌肤,迅速失去了光泽,变成了死寂的灰色。他星云般的眼眸,也渐渐被那纯粹的、邪恶的红色所取代。
几秒钟后,惨叫声停止了。
那个被包裹的星尘之子,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已经和那只噬熵兽,融合在了一起。他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拥有星尘之子形态的、更加强大的…“怪物”。
他转过头,用那双红色的、毫无感情的眼睛,看向了他曾经的战友。
然后,他发出了不属于他的、由无数声音混合而成的、扭曲的咆哮,发起了攻击。
星尘之子们,这些新宇宙的“指挥家”,第一次,在他们的“交响乐”中,失声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力量,成为了喂养敌人的、最致命的毒药。
他们的同伴,在他们面前,一个接一个地,被“同化”,变成了敌人的一部分。
苏晴的星魂体,静静地悬浮在能源舱的上空。她看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看着星尘之子们一个个倒下,她的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她可以出手。她可以用时间之力,将这片空间彻底“静止”,甚至“删除”。但这样做,她也会伤害到那些被同化的星尘之子。更重要的是,她能感觉到,这些噬熵兽的存在,本身就不在这个宇宙的“时间线”上。它们是更高维度的“入侵者”。她的时间之力,对它们的效果,微乎其微。
就在伊拉和最后几名星尘之子,即将被怪物们彻底淹没的绝望时刻,一个声音,一个充满了无尽傲慢、冰冷与疲惫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那不是林风。
是维克多。
【…真是…可悲的…闹剧。】
声音的来源,是那个刚刚被同化的、曾经的星尘之子。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广播站”,将一个被封印了千万年的、邪恶的残响,传递了出来。
【你们以为,你们掌控了熵?可笑。】
【你们只是…一群学会了在火边取暖的…原始人。】
【而这…】
维克多的残响,通过那个怪物的视角,“看”着周围那些正在疯狂捕食的噬熵兽,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乎“敬畏”的情绪。
【…是‘火’本身。】
伊拉和瓦莱里乌斯博士,都愣住了。他们听出了这个声音。那个在旧宇宙中,几乎毁灭了一切的、人类的终极叛徒。
“维克多?!” 伊拉失声喊道。
【…是我,也不是我。】** 维克多的残响,发出了一声冷笑。【我的意识,在我化为‘绝对零熵’之锚时,就已经被‘祂’所‘收藏’。我只是…一个留在这里的、微不足道的…‘回响’。】
“祂?祂是谁?” 瓦莱里乌斯博士,颤抖着问道。
【你们还…不明白吗?】
维克多的残响,通过那个怪物的嘴,缓缓地,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如坠冰窟的、最终的真相。
【熵之主…从不‘狩猎’。】
【祂只是…布下‘猎场’。】
【这些‘噬熵兽’,就是祂的‘猎犬’。】
【它们以‘熵’为食,以‘秩序’为巢。它们会追捕宇宙中所有…过于‘活跃’的熵源,将它们…彻底‘消化’,化为这片猎场的一部分。】
【你们的方舟,你们的星尘之子,你们的AI核心…你们的一切,都只是…吸引猎犬的…‘诱饵’。】
【而你们…】
维克多的残响,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无尽恶意与绝望的、最后的低语。
【…是祂的…下一顿…晚餐。】
话音落下,那个作为“广播站”的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彻底崩溃,化为一滩黑色的液体。
而周围的噬熵兽,在吞噬了几乎所有的星尘之子后,停止了攻击。它们缓缓地、整齐地,转过身,看向了能源舱的核心——“宇宙之种”。
它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方舟。
而是这颗能够创造宇宙的、最纯粹的“能量果实”。
它们要吃的,不是“人类”。
而是“希望”。
苏晴、伊拉、瓦莱里乌斯,以及所有幸存的船员,都陷入了彻底的、冰冷的绝望之中。
他们面对的,不是一场可以战胜的战争。
而是一场…来自宇宙法则顶端的、无法逃脱的…“收割”。
“熵噬之巢”,已经孵化。
而他们,就是巢中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