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铁石与抉择
启明峪因西山寨的缴获，暂时摆脱了即刻饿死的阴影，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并未消散，反而因慕舆根部可能西进的消息，变得更加凝重。那五十石粮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被更大的忧虑所淹没。
熊启站在新加固的寨墙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木栏。目光越过层峦叠嶂，仿佛要穿透群山，看清那支两千人燕军偏师的真正动向。硬碰硬是死路一条，唯一的生机在于险中求存，在于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
“首领，郑工那边有发现。” 马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郑工，是众人对郑楠的新称呼，以彰显其技术上的地位。
熊启精神一振，立刻转身：“走，去看看。”
在峪内一角，依托山壁新建的、更加宽敞的“匠作区”内，炉火正旺。郑楠正和慕容阿骨围着一个简陋的石头平台，平台上摆放着从西山寨带回的那些古怪工具和几块矿石样本。苏云也在场，她正小心地将一些研磨成粉的矿石样本与不同的草药汁液混合，似乎在测试什么。
“首领，马先生。”郑楠抬起头，脸上带着烟灰，眼神却异常明亮，她拿起那块暗红色的赤铁矿，“确认了，是富赤铁矿，杂质少，易冶炼。西山寨后山应该就有露头的矿脉，王朝大哥已经带人秘密确认了位置，储量不小。”
她接着指向那些工具：“这些是探矿和初步处理矿石的专业工具，打造得很精良，绝非普通匪徒能拥有。我怀疑，西山寨之前可能被某个懂得矿冶的势力短暂占据过，或者那匪首本人就有些来历。”
慕容阿骨拿起一把小巧坚硬的锤凿，掂了掂，用生硬的汉话补充：“好钢，工具。打兵刃，也行。”
熊启拿起一块矿石，沉甸甸的质感让他心中一定。铁矿，是打造更多、更好兵甲的基础，是启活营能否重新站起来的筋骨。
“开采和冶炼，难度有多大？需要多久能出铁？”熊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郑楠与慕容阿骨对视一眼，回答道：“开采不难，西山寨附近地形我们熟悉，可以秘密进行。难点在冶炼，我们需要建造更大、更耐用的高炉，需要大量木炭，还需要解决鼓风问题……以我们目前的人手和物资，就算全力投入，至少也需要一到一个半月，才能稳定地产出可用于打造兵器的生铁。”
一到一个半月……熊启眉头微锁。时间不等人，慕舆根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
“如果……我们不是要打造普通的刀枪呢？”熊启的目光投向炉火中跳跃的火焰，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他回忆着穿越前零散的化学知识，虽然不成体系，但一些基本原理还是知道的。
“郑楠，你之前研究过硝石、硫磺……我们能不能试着把它们和木炭混合，制造出一种……能燃烧，甚至能爆炸的东西？”熊启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使用“火药”这个过于超前的概念，但意思已经表达清楚。
郑楠愣住了，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陷入沉思。苏云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讶地看向熊启。慕容阿骨则是一脸茫然。
“燃烧……爆炸……”郑楠喃喃自语，眼神逐渐聚焦，“首领是说，像之前‘烈火罐’那样，但威力更大，或者……使用方式更灵活？”
“可以这么理解。”熊启点头，“我们需要一种能弥补我们人数劣势，能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的东西。这东西可能很危险，制作和使用都需极其小心，但……值得一试。”
郑楠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作为工匠，对于未知技术和更强力量的追求是本能。“我需要硝石、硫磺，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试验配比……这很可能失败，甚至出事。”
“我知道。”熊启语气坚定，“但我们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马汉，全力配合郑楠，她需要什么，只要峪内有的，优先供应。慕容阿骨，冶炼不能停，我们需要坚实的刀枪盾牌，这是根本。郑楠这边的新尝试，是奇兵。”
“明白！”马汉重重点头。
“苏云，”熊启看向一直沉默的妻子，“还要辛苦你，多备一些治疗烧伤和震伤的药物。”
苏云轻轻点头，眼中虽有忧色，但更多的是支持：“我会准备好。”
分工明确，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郑楠带着几个学徒和那箱工具，钻进了新辟出的、更加隐蔽的“试验场”。慕容阿骨则吆喝着工匠们，开始设计新的高炉图纸。马汉则开始清点库存，寻找可能存在的硝石和硫磺。
熊启走出匠作区，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一条路是稳扎稳打，依靠铁矿提升军备，但时间可能不够；另一条路是险中求胜，尝试点燃禁忌的火花，成败未知。
他没有选择。两条路，都必须走。
就在这时，林婉儿快步走来，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
“首领，最新情报。慕舆根部在滏口径一带停留，似乎在征集民夫和物资，并未急速西进。但……我们派往西山寨附近监视矿脉的小队，与一伙不明身份的探子发生了接触，对方身手不俗，见无法得手便迅速撤退了。看其行事风格……不像是燕军，也不像是普通土匪。”
熊启的心猛地一沉。
铁矿的消息，这么快就泄露了？除了燕军，还有谁在盯着这片土地？
局面，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机遇与危机，如同双生藤蔓，缠绕得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