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雨夜追踪,暗影随行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上空。零星的雨点敲打着车窗,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影,陆骁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辆黑色轿车的尾灯,像一头蛰伏的猎豹,屏住了呼吸。
张磊的车开得不快,沿着环城路绕了半圈,既没有驶向鱼鹰可能盘踞的老巢,也没有拐进任何偏僻的巷陌,反而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驶去。陆骁的心沉了沉,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脑子里飞速闪过无数个念头。
张磊要去哪里?是去接头,还是有别的目的?那份名单,到底是真的,还是老鬼设下的圈套?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雨刮器在玻璃上来回摆动,刮开一片短暂的清明,又迅速被新的雨幕覆盖。陆骁打开了车灯的近光,尽量让自己的车融入车流,避免引起对方的注意。他太了解张磊了,这个共事了八年的老警员,心思缜密得像一张网,哪怕是后视镜里一闪而过的可疑车辆,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二十分钟后,黑色轿车拐进了一条临河的老街。这里是老城区改造的边缘地带,一半是破败的旧楼,一半是刚建起的商业综合体,路灯稀稀拉拉,光线昏暗。陆骁远远地把车停在路口的阴影里,熄灭了车灯,只留了一丝车窗缝隙,听着雨声里夹杂的汽车引擎声。
张磊的车停在了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下,没有熄火。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坐在车里,似乎在和谁通电话。雨幕太浓,陆骁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影,轮廓依旧是记忆里那个温和敦厚的模样。
陆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起三年前父亲出事后,张磊握着他的肩膀说“小陆,有我在,别怕”;想起去年冬天抓捕毒贩时,张磊替他挡了一刀,伤口缝了七针,还笑着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想起无数个加班的深夜,两人在办公室里泡着泡面,聊着案子,聊着家常。
这些画面,此刻都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
就在这时,张磊挂了电话,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居民楼的楼道。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陆骁没有立刻跟上去。他知道,张磊既然敢来这里,就一定做好了防备。他掏出手机,给陈曼发了一条短信:“目标已进入临河老街37号楼,请求支援,切勿声张。”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响起,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技术科的同事发来的。
“陆队,我们又破解了U盘里的另一个隐藏文件,里面是一段录音。你听了就知道……”
陆骁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点开录音文件,按下了播放键。
嘈杂的电流声过后,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老鬼。
“张磊,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陆骁已经查到了U盘,也查到了你的名字。接下来,你只需要按照计划,把他引到‘渡口’,剩下的事,自然有人接手。”
停顿了几秒,是张磊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老鬼,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放心。”老鬼的笑声里带着一丝阴冷,“只要陆骁栽了,你女儿的病,我保证会有人治好。不过你最好记住,别耍什么花样。鱼鹰的眼睛,无处不在。”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陆骁的手指僵在屏幕上,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
张磊的女儿。
他想起张磊的女儿,那个患有罕见血液病的小姑娘,常年躺在病床上,每个月的治疗费都是一笔天文数字。张磊这些年,为了给女儿治病,不仅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下了一屁股债。他总是说,只要女儿能好起来,他做什么都愿意。
原来如此。
原来不是背叛,是被逼无奈。
陆骁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雨水顺着车窗滑落,在玻璃上蜿蜒成一道道泪痕,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他忽然想起,上次去医院看张磊女儿的时候,张磊站在病房外,看着里面的女儿,眼神里的绝望和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那时的他,怎么就没有多想一点?
就在这时,37号楼的楼道里,又亮起了声控灯。张磊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脚步比来时更急促了些。他快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黑色轿车的引擎发出一声低吼,缓缓驶离了居民楼,朝着老街的尽头开去。
陆骁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迷茫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清明。
他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老街的尽头,是一个废弃的渡口。这里曾经是货运码头,后来因为河道改道,渐渐荒废了。码头上的吊机锈迹斑斑,岸边停着几艘破旧的渔船,在风雨里摇摇晃晃,像随时会倾覆的棺材。
张磊的车停在了渡口的空地上,他下了车,撑着伞站在雨里,朝着漆黑的河面望去,像是在等待什么。
陆骁把车停在离渡口百米远的树林里,熄灭了引擎。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套上,又戴上了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推开车门,走进了雨幕。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冰冷的触感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他踩着泥泞的土路,一步一步朝着渡口靠近,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离张磊还有五十米的时候,陆骁停住了脚步。
他看到,渡口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身形挺拔,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是鱼鹰。
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鱼鹰组织的首领。
张磊看到那个人,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攥得更紧了。
“东西带来了吗?”面具人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张磊点了点头,把黑色塑料袋递了过去:“都在这里了。陆骁的办案笔记,还有他这些年查到的关于他父亲车祸的线索。”
面具人接过塑料袋,随手翻了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张磊,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药瓶,扔给张磊:“这是你要的药,够你女儿用三个月的。三个月后,如果你还想拿到药,就继续替我们做事。”
张磊接住药瓶,手抖得厉害。他看着药瓶上的标签,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老鬼说……只要我把陆骁引到这里,你就会……”
“就会治好你女儿?”面具人打断了他的话,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张磊,你太天真了。鱼鹰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你女儿的命,捏在我们手里,只要你听话,她就能活着。如果你不听话……”
面具人的话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味已经溢于言表。
张磊的脸色惨白,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在泥泞里。
躲在树林里的陆骁,拳头攥得咯吱作响。他的目光落在面具人的身上,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雨水冻结。
就在这时,面具人抬起头,朝着树林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陆骁藏身的地方,嘴角的笑容越发阴冷。
“陆队长,躲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陆骁的心猛地一沉。
他暴露了。
面具人是怎么发现他的?
没等他想明白,渡口的四周,突然亮起了无数道手电筒的光束,将整个渡口照得如同白昼。十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从渔船后面,从吊机的阴影里,从树林的深处,缓缓走了出来,手里都握着枪,枪口对准了他的方向。
张磊也愣住了,他猛地回头看向树林,看到陆骁的身影从树后走出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陆队……”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愧疚和绝望。
陆骁没有看他,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具人,脚步沉稳地朝着渡口走去。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他却像是毫无察觉。
“鱼鹰,”陆骁的声音冷得像冰,“三年前,我父亲的车祸,是你做的吧?”
面具人看着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脸上的银色面具。
当那张脸暴露在灯光下时,陆骁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怎么也想不到,鱼鹰的首领,竟然会是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