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音在听筒里固执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像是重锤敲在陆队的心上。他捏着手机的力道越来越大,指节泛白,几乎要将那冰冷的机身捏碎。
“再打!”陆队咬着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给我一直打!直到打通为止!”
旁边的年轻警员不敢怠慢,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着,一遍又一遍地拨打副队的号码。可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那令人心焦的忙音。
陈曼站在一旁,脸色惨白如纸。她看着陆队紧绷的侧脸,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焦躁与凝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陆队,”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别打了,副队他们……恐怕是中计了。”
陆队猛地转头看向她,眼神锐利如刀:“你什么意思?”
“影子的身手,我比你们更清楚。”陈曼的声音抖得厉害,却字字清晰,“他最擅长的就是隐匿和反追踪,别说只是被打伤胳膊,就算是真的中了一枪,他也能在几秒内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可能会被副队他们追着跑?还有那扇被撬开的门锁,太刻意了,就像是……就像是故意留给我们的破绽。”
陆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何尝不知道这其中有蹊跷?可副队和那两个警员的性命攸关,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他故意暴露行踪,引副队追上去,目的就是为了调虎离山。”陈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医院里的警力本来就紧张,副队带走了两个人,剩下的人守着小宝,根本分身乏术。这个时候,如果影子的同伙趁机发难……”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可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陆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快步走到审讯室的窗边,掀开厚重的窗帘一角,看向外面的雨幕。夜色如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模糊了窗外的视线。远处的医院方向,隐隐有警笛声传来,却又很快被雨声淹没,听不真切。
“通知技术科,立刻定位副队的手机!”陆队的声音冷得像冰,“另外,调派附近巡逻的警力,封锁医院周围三公里的范围,任何可疑车辆和人员,一律盘查!”
“是!”年轻警员应声,转身就往外跑。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陈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她想起小宝那张稚嫩的脸,想起他软糯的声音,心脏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疼。她后悔了,后悔不该把小宝的藏身之处说出来,后悔不该把所有人都拖进这场危险的漩涡里。
“陆队,”她抬起头,眼底满是愧疚,“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小宝不会有危险,副队他们也不会……”
“现在说这些,没用。”陆队打断她的话,声音依旧冰冷,却没有了刚才的锐利。他转过身,看着陈曼,“你再好好想想,影子还有什么习惯?或者说,老鬼的那个废弃冷库,有没有什么隐蔽的出入口?还有那个U盘,你确定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你把它埋在墓园了?”
陈曼愣住了。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脑海里飞速地闪过无数个画面。老鬼的狠戾,影子的阴鸷,还有那些和他们周旋的日日夜夜,一幕幕,都像是电影一样在她眼前回放。
“我真的不知道。”陈曼摇着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那个U盘,我是趁夜偷偷埋的,全程都很小心,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至于冷库……我只去过一次,是老鬼带我去的,那里只有一个正门,还有一个……还有一个通往后山的狗洞,很小,只能容下一个人爬过去。”
“狗洞?”陆队的眼睛亮了一下,“具体在冷库的哪个位置?”
“在冷库的西北角,被一堆废弃的集装箱挡住了,不仔细找的话,根本发现不了。”陈曼努力回忆着,“那里的杂草长得很高,还有很多碎石子,走路的时候很容易崴脚。”
陆队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行动组的电话。“我是陆队,听着,立刻调整计划,废弃冷库的西北角,有一个被集装箱挡住的狗洞,安排两个人守住那里,防止老鬼和影子从那里逃跑!另外,告诉所有人,行动的时候小心脚下的碎石子,注意隐蔽!”
挂了电话,陆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技术科打来的。
“陆队,不好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惊慌,“我们定位到副队的手机了,信号在医院后面的废弃停车场,但是……但是我们派去的人说,那里只找到了副队的手机,还有一滩血迹,人……人不见了!”
陆队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
废弃停车场。
那是医院附近最偏僻的地方,周围全是废弃的车辆和垃圾,连监控都没有覆盖到。副队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血迹的dNA检测了吗?是不是副队的?”陆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正在检测,结果还要等一会儿。”技术科的警员说,“另外,我们在停车场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一个儿童的玩具车,就是那种很小的,能放在口袋里的。”
儿童玩具车?
陆队和陈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困惑。
影子为什么会留下一个儿童玩具车?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刚才那个年轻警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脸色惨白:“陆队!墓园那边传来消息,技术科的人在松树下,发现了……发现了一枚指纹,经过比对,是……是李伟的!”
李伟?
那个失踪的海关稽查员?
陆队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个念头在瞬间炸开。
李伟不是已经死了吗?影子为什么要把他的指纹留在那里?还有那个失踪的U盘,到底是不是被李伟拿走了?
不对。
陆队突然反应过来。
从一开始,他们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
影子故意黑掉监控,故意留下被撬开的门锁,故意让副队追上自己,甚至故意留下李伟的指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混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疲于奔命。
而他们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陆队的目光落在陈曼的身上,突然想起了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影子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小宝,是你!是你手里的线索!”
等等。
线索?
他们手里现在有什么线索?
陈曼的证词,废弃冷库的位置,还有……还有那个失踪的U盘。
U盘!
陆队的瞳孔骤然放大。
影子拿走U盘,不是为了销毁证据,而是为了……引他们上钩!
他们故意留下破绽,让警方以为U盘里的东西很重要,以为老鬼和影子会带着U盘逃跑,所以才会把大量的警力都调往墓园和医院,调往那个废弃的冷库。
而实际上,他们的真正目标,根本就不是这些!
那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陆队的目光扫过审讯室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了陈曼的身上。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的心底缓缓升起。
难道说……
就在这时,窗外又响起了一道惊雷,惨白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审讯室。陆队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医院那边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陆队!小宝……小宝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