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在震动。
沈辰抬头时,那道裂缝已经撕开了半边天空。
纯白的光芒从裂缝中倾泻而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绞成了巨大的网,每一根光线都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他听到玄璃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转头正好看见她指尖的碎石突然失去了所有灵力波动,“噗”地一声坠回地面——刚才还悬浮着的石头,此刻连最基本的反重力都维持不住了。
“Σ·3·终协议启动——全域法则重置,清除所有非法变量。”
机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无数根细针扎进了识海。
沈辰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眼角瞥见祭坛边缘的银色纹路正在褪色,原本流转的幽蓝光流变得浑浊,就像被撒了一把灰。
再远处,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岳雪儿正单膝跪地,左手按在剑柄上,指关节都泛白了。
她的剑意呢?
刚才还能斩开空间的凌厉剑气,此刻竟像被无形的剪刀一寸寸剪断,连剑鞘都出现了裂纹。
“这是……从源头抹除存在的资格。”玄璃的声音在颤抖。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原本流转的星环纹路正在变淡,“我能感觉到法则在被重写……就像有人拿着橡皮,把不符合他们规则的东西……”她的喉结动了动,没有说下去。
沈辰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他想起刚才墨痕残魂消散前说的话,想起掌心那朵不属于任何法则的花。
此刻,那朵花在识海深处发烫,像一团烧不尽的火。
“单体反抗没有用。”他突然开口,声音却异常平稳,“终局重置是覆盖式的,就像格式化硬盘——我们的存在、记忆,甚至曾经影响过的法则,都会被抹成空白。”
玄璃猛地转头看向他。
她看到沈辰的瞳孔里跳动着蓝色的火焰,那是反应炉启动的征兆。
“但催化剂从不单独存在。”沈辰抬手按在胸口,指尖泛起血光,“我需要把反应炉核心和祭坛主干熔接——这里是星环的法则节点,所有陨落修士的残念都曾在这里留下痕迹。”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像敲在青铜上的钟声,“变量共振协议……启动。”
“你疯了?!”玄璃抓住他的手腕,却触到一片滚烫。
沈辰的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祭坛的银色纹路上绽开了红梅。
那些银色纹路像是活过来了,瞬间将血珠吸收,蓝色的火焰顺着纹路“噌”地窜起半人高。
“这是要把你自己变成催化中枢!”她的指尖在颤抖,“反应炉过载会烧穿你的灵海,你会……”
“成为节点。”沈辰打断了她的话。
他望着蔓延的蓝色火焰,想起前世实验室里那片烧了三天三夜的催化床——催化剂本身不参与反应,却能让千万分子找到新的路径。
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变量,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挣扎,而是所有“未闭合的命格”共同的呼吸。
“我要让所有被抹除的可能,都成为我的反应节点。”
玄璃的呼吸突然停顿了一下。
她看到蓝色火焰触及祭坛边缘的碎石堆,其中一块焦黑的碎片突然泛起微光——那是赤炎子的法袍残片,那位在秘境里为救弟子被妖兽撕成碎片的老修士。
残片上的焦痕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灵纹,一个模糊的身影从碎片里站了起来,红色的瞳孔映着蓝色的火焰:“老夫……这是……”
更远处,墨痕的残魂再次凝实。
他不再是半透明的虚影,发间束发的玉簪闪着温润的光,那是他生前方才炼制的法宝。
他抬手接住一缕蓝色的火焰,嘴角勾起笑意:“逆命符……原来要这样写。”
无数光点从虚空中涌来。
有外门弟子的木簪,有内门长老的断剑,有散修的破碗——所有曾在星环留下痕迹的存在,此刻都在蓝色火焰中苏醒。
他们的身影或清晰或模糊,但都在同一时刻开口,声音重叠成浪潮:“命格方程……x2 + y2 = 变量。”
岳雪儿突然捂住嘴。
她的剑“嗡”地一声出鞘,悬浮在半空。
原本被抹除的剑意正在重新生长,却不再是单一的凌厉,而是像一棵树抽出了新枝——有慈悲,有愤怒,有犹豫后的坚定。
她望着剑尖流转的光,忽然笑了:“原来剑意……可以这样活。”
“放肆!”
炸雷般的轰鸣声撕裂了天空。
虚无者踏着白光降临,法则锁链在他手中翻卷如活物。
他的面容被兜帽遮住,只有无尽的黑暗从帽檐下渗出:“非法变量,当诛。”锁链破空而来,所过之处,刚苏醒的残魂瞬间湮灭了三分之一。
沈辰抬头。
他的身体已经半透明,能看到胸腔里蓝色火焰包裹的心脏——那是反应炉核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
“反应炉……过载300%。”他轻声说,声音混在残魂的低诵里,“释放变量潮汐。”
蓝色的火焰突然暴涨。
原本温柔的光流化作巨浪,裹挟着无数残魂的怒吼,朝着虚无者席卷而去。
锁链触到蓝色火焰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啸,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那是被无数“非法语法”啃噬的痕迹。
虚无者踉跄后退,兜帽被掀翻,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你们……杀不死变量……因为它……已无处不在。”
话音未落,他的身躯开始崩解。
先是指尖,然后是手臂,最后整个人化作光点,被蓝色火焰吞噬。
白色光柱剧烈地颤抖着。
原本要覆盖星环的光网出现了裂痕,像一块被石子砸中的玻璃。
沈辰望着裂隙中漏下的天光,忽然想起前世实验室的窗户——那时他总在深夜合成新催化剂,窗台上的绿萝会在晨光里舒展叶片。
此刻的星环,正像那盆绿萝,第一缕不受控的灵力从裂隙中涌出,无因地悬浮起一块碎石;一道残影在虚空中掠过,留下陌生却鲜活的符文。
“你快烧尽了……”玄璃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沈辰的皮肤几乎透明,能看到血管里流动的蓝色火焰,“反应炉核心撑不住了……”
“够了。”沈辰笑了。
他望着漫天星火——那是苏醒的残魂,是重获可能的法则,是无数曾被压抑的“变量”正在尝试书写自己的方程。
蓝色的火焰在他掌心跳跃,这次不是花,而是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这炉火一旦点燃……”
他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祭坛的银色纹路突然发出脆响。
玄璃抬头,看到最靠近中心的银色纹路裂开了一道细缝,碎片簌簌地坠落。
更远的地方,更多的银色纹路开始剥落,像衰老的树褪去旧皮。
她抱紧沈辰,听到星环深处传来哀鸣——那是法则在颤抖,是旧秩序在崩塌,是新的可能正在破茧。
而在那哀鸣之下,有更细微的声音正在汇聚。
像是无数支笔,同时触碰到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