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混沌空间里，秦昭正悬浮在一片光带之中。他的意识体比之前更加清晰，半透明的轮廓周围，环绕着那枚暖金色的因果碎片 —— 碎片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周围狂暴的熵增之力挡在外面，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小空间。
“第一块因果碎片，稳固了林墨的锚点。” 吴承天的声音突然在混沌中响起，他的身影依旧是由星尘织成的长衣，面容隐在光晕中，“但这还不够，要想真正复活，你需要至少三块因果碎片——每一块都要填补一个锚点的遗憾。”
秦昭看向吴承天，意识波动里带着一丝询问：“剩下的锚点，是苏璃和顾星炆，对吗？”
吴承天点了点头，指尖在虚空中一点，两道光影同时浮现：左边的光影里，苏璃正站在实验室里，面前的操作台上放着一块彩虹色的晶体，晶体周围的光线被扭曲成漩涡，她的银灰色头发在淡蓝色的荧光中泛着光泽；右边的光影里，顾星炆坐在蓝光植物园里，手里拿着一枚青铜铃铛，铃铛的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她的义眼下方，猩红的 “赤霄”印记还没有完全消退。
“苏璃的遗憾，是未能完成时空晶体的研究，还有对你‘死亡’的愧疚。”吴承天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你对现实世界所发现的一切还一无所知。苏璃如今的研究方向已经从天体物理转向到基因工程，你自己可以想象一下，这个决定对于她这样一个物理学的天才而言，是多么大的牺牲。而这个转变的初衷，也是在寻找复活你的方法。只是这个世界的维度与广度，以她目前以科学为研究方向，颇有点南辕北辙，是很难触及到这个领域的。而顾星炆的遗憾，则是无法摆脱‘赤霄’的烙印。这段曾经的历史，成为她一辈子无法抹去的伤疤。特别是作为楚国能源之父的女儿，她无法面对自己作为马库斯打造的完美杀手，曾犯下的罪孽。”
秦昭的意识体缓缓靠近那两道光影，感受着它们的波动：苏璃的波动里充满了科学的严谨和隐秘的情感，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却在核心处藏着一丝脆弱；顾星炆的波动里则充满了矛盾和痛苦，铃铛的清音和“赤霄”的猩红印记在她的意识里不断拉扯，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战争。
“接下来，你打算选择哪一个？”吴承天问道，“苏璃的锚点与因果碎片的联系最紧密，因为因果碎片本就是她所需要研究的时空晶体能量。只是这种东西，大多数人接触不到。而顾星炆的锚点极不稳定。一来，她在自己最为黄金的学习阶段，被马库斯掳去改造成了‘赤霄’，年纪太轻，经历的事情太少，心理承受能力不足；二来，她本人虽然已经消灭掉了自身的‘赤霄’人格，但同时也接收了过去那段经历的记忆，这成为她想要逃避却又无法逃避的污点，所以情绪也不稳定。”
秦昭的意识体停在两道光影中间，很快便做出了选择。这是他的第二段记忆之旅，自然选择一段稳定的记忆更好。秦昭的意识体缓缓转向苏璃的光影。他看到苏璃正用指尖触碰那枚彩虹色的晶体，晶体里突然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光纹——和第一块因果碎片的纹路一模一样。
看着秦昭渐渐消失在混沌空间之中，吴承天的身影也开始变得稀薄：“记住我的警告，不要过度干预，不要触碰‘杂音’，保存好你的核心能量。每个人的记忆深处，都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要太过深入，从而导致她与你的人生纠缠不清。”
话音未落，吴承天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混沌中。混沌空间的光膜像被晨露浸润的薄纱，秦昭的意识体穿过时，没有预想中的撕裂感，只有一股清冽的凉意——像是穿过晋国土生土长的“寒雾草”花丛，那是苏璃记忆里独有的，属于晋国哈福大学的味道。
眼前的景象骤然清晰。不是实验室里冰冷的合金墙，也不是战场的硝烟，而是一间洒满暖光的全息教室。弧形的穹顶投影着实时星图，猎户座的星云在头顶缓缓流转，淡紫色的光尘落在下方一排排悬浮座椅上。苏璃就坐在第一排，银灰色的短发别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手里攥着一支量子触控笔，笔尖悬在半空，正对着星图里的天狼星区域发呆。
“苏璃同学，关于‘时空曲率与暗物质分布’的推导，你有不同意见？”讲台前，白发教授的全息影像微微颔首，他身后的光屏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像瀑布般流淌。周围的同学纷纷转头，有人带着好奇，更多的是习以为常的敬畏——在这所晋国顶尖的学府里，苏璃的名字早就是“天才”的代名词，十七岁考入天体物理系，十八岁发表《时空晶体稳定性假说》，十九岁获得诺奖提名，比同期学生提前两年进入博士阶段，她的课堂提问，往往能戳中教授推导里最隐蔽的漏洞。
苏璃回过神，量子触控笔在半空划出一道淡蓝色的弧线，星图里的天狼星区域突然放大，多出几条她临时补充的推导线：“教授，您假设的‘暗物质均匀分布’模型，在天狼星b的引力场下不成立。根据我上周用实验室量子光谱仪测得的数据，那里的暗物质密度是您计算值的1.7倍，时空曲率会因此产生0.3弧度的偏差——这会导致您最后一步的‘虫洞稳定性公式’完全失效。”
话音落下，教室的全息光屏瞬间安静。教授盯着那几条淡蓝色推导线，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半分钟后，他眼底闪过一丝惊叹：“没错，是我忽略了致密星体对暗物质的引力捕获。苏璃，你的数据能共享给实验室吗？这足以修正我们研究了半年的模型。”
苏璃点了点头，指尖在个人终端上轻轻一点，数据便传了过去。她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露出雀跃的表情，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星图——对她而言，解开公式里的漏洞，和吃饭、呼吸一样自然，算不上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秦昭的意识体悬浮在教室后排，能清晰地看到她终端屏幕上的日程表：早上七点量子力学课，九点到十二点在实验室分析时空晶体样本，下午两点文献阅读，四点到六点继续样本测试，晚上八点整理数据——密密麻麻的条目里，没有任何“娱乐”、“社交”的痕迹，只有被知识填满的、近乎完美的自律。
这就是年轻的苏璃。不是后来那个整天待在在实验室里不出门，经常对着各种星图充满了求知欲的科学家，而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学生，眼里只有星图、公式和未被解开的宇宙谜题。秦昭的意识波动里泛起一丝暖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苏璃能从天体物理跨界到基因工程，这份对“未知”的执着，本就不分领域。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有人试图邀请苏璃参加周末的“星舰模型展”，被她礼貌地拒绝：“周末要去地下实验室调试新的光谱仪，抱歉。”
秦昭跟着她的身影走出教室，才发现哈福大学的校园比想象中更具“时代感”——悬浮代步车在半空中划出淡绿色的轨迹，路边的全息广告牌循环播放着总统选举的宣传语，“革新！安全！新晋国！” 的口号伴随着候选人的影像，在每一栋建筑的外墙上跳动。
“听说了吗？今晚第三候选人要在中心广场演讲，据说会公布‘人形兵器计划’处理的后续进展。”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从苏璃身边走过，声音不大，却被秦昭的意识捕捉得一清二楚。
“人形兵器计划”——这个名称像一道闪电，让秦昭瞬间想起前不久在林墨记忆中所遭遇的一切。这个“人形兵器计划”本来是威廉姆斯家族替总统科尔执行的秘密项目。为了这个项目能够成功，科尔总统特别成立了特事处，由马库斯的父亲——威廉姆斯将军兼任特事处处长。只不过这个项目太不成熟，催生了很多杀人犯，而与项目参与度最高的，孟德的父亲孟庆云，也因此人格分裂。孟德一路追查，查到最后，科尔为了自身的政治前途，牺牲了威廉姆斯家族，只有马库斯带着孟庆云逃了出去，并以孟庆云要挟孟德，为他办事。
不过那段记忆的最后，以林墨为孟德挡枪而结束，没想到他刚进入苏璃的梦境，居然又听到了这个说法。难道时间点上还有承接不成？不过话说回来，苏璃确实是土生土长的晋国人，而且她也曾说过，她大学时期总统竞选时曾发生过一件大事，让她印象深刻，该不会就是马库斯利用孟庆云控制孟德又做了什么大事吧？
就在秦昭琢磨的时候，苏璃的脚步顿了顿，显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她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指尖在终端上快速搜索“人形兵器计划”，但弹出的页面全是“该内容无法展示”的提示。
秦昭注意到苏璃的眼底闪过一丝好奇——这是她今天第一次流露出公式之外的情绪。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收回目光，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耳边飘过的风。
图书馆是晋国哈福大学的标志性建筑，通体由透明的“记忆晶体”建成，阳光透过晶体折射出彩虹色的光斑，落在一排排悬浮的书架上。苏璃走到生物识别区，手腕贴在扫描屏上，“滴” 的一声，屏幕显示：“苏璃，天体物理系博士在读，权限等级 A3。”
她要找的是藏在图书馆最深处的“旧时代文献区”。这里的书架不是全息投影，而是实体的金属架，上面摆放着用“防腐纸”印刷的旧书——在这个全息时代，只有极其重要的文献才会被这样保存。苏璃在一排标着“威廉姆斯?沃克”的书架前停下，抽出一本封面泛黄的《人形兵器计划可行性报告（2170-2175）》。
秦昭的意识体凑近，能看清封面上的签名——威廉姆斯?沃克，马库斯的父亲。报告的扉页上，贴着一张褪色的照片：年轻的威廉姆斯穿着军装，站在一间实验室里，身边是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背景里的培养舱里，隐约能看到人形的轮廓。照片下方有一行手写的批注：“政治是最不可控的变量，计划终会沦为棋子。”
秦昭倒是从威廉姆斯身边那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中，一眼就找到了孟德的影子，很可能就是孟庆云。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苏璃的指尖轻轻拂过批注，眼神里带着困惑。她翻开报告，里面的内容让秦昭的意识猛地一震——所谓 “人形兵器计划”，并非简单的基因改造，而是试图通过编辑人类的“服从基因”，通过激发人类“生物性”的攻击本能，从而打造完全听从指令、没有自我意识、只会杀戮的士兵。
报告里记录着早期实验数据：127个胚胎样本，只有3个存活，存活的个体虽然服从性极强，却因神经突触发育不全，寿命不超过 10 年，而且人格极端暴力，只会杀戮而生。
“原来如此。”秦昭的意识波动里泛起一丝了然。马库斯的“新人类计划”，本质上是在修正他父亲的失败——威廉姆斯想要“听话的兵器”，却败给了技术和政治。而马库斯，亲眼看着父亲与整个家族都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威廉姆斯家族除了他，没有一个人逃出来，甚至不少亲戚都受到牵连。而他也是通过商业版图的扩张，以及孟德帮他联络上了政圈豪门索恩家族，有埃德加·索恩的扶持，他才免于一死。
正因为如此，马库斯才偏执地要打造 “没有内斗、一心科研”的新人类——他不信任任何有自我意识的人类，只相信自己亲手设计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