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闷响，总裁办公室那扇定制的防弹玻璃门被裴柔撞得微微震颤，门把手上的金属光泽映出她狼狈的模样。裴柔却依旧梗着脖子站在门口，一双杏眼盯着办公桌后慢条斯理翻文件的周明远。
周明远指尖夹着支钢笔，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指腹摩挲着文件上的签名栏。办公桌上ipad正循环播放着财经新闻，女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像针一样扎进裴柔耳朵：“‘柔美妆品’因涉嫌抄袭国际大牌‘绮罗’的明星粉底液配方及包装设计，遭全网抵制72小时后，母公司‘明远集团’股价开盘即跌停，截至发稿暴跌37%，市值蒸发逾五十亿。集团官方刚刚发布声明，宣布解除与品牌代言人兼负责人裴柔的所有合作，并称将追究相关人员责任……”说到“相关人员”时，镜头特意切了张裴柔此前在新品发布会上的照片。
裴柔攥着手机的指节泛出青白，屏幕上的解约短信是十分钟前收到的，发件人是人力资源部，末尾那句“请于三日内归还公司配备的迈巴赫及滨江壹号公寓钥匙”格外扎眼。她猛地将手机拍在红木办公桌上，机身与桌面碰撞发出脆响：“周总，你不能这么卸磨杀驴！‘柔美妆品’从一个没人要的小牌子做到现在的规模，我付出了多少？去年双十一直播，我连熬三十六个小时，嗓子哑得说不出话，硬生生把GmV冲到三个亿！现在出了点事，你就把我推出去当替罪羊？”
周明远终于抬了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珠转了转，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从裴柔的头发扫到鞋子，最后落在她皱巴巴的西装领口，满是嫌恶：“裴柔，说话要讲良心。当初让你接这个品牌，公司给你投了多少资源？生产线、营销费、渠道铺路，前前后后砸了八个亿！现在呢？抄袭的黑料被扒得底朝天，网友堵在公司楼下举着‘裴柔滚出美妆圈’的牌子，二十三个合作商集体发解约函，连民生银行都发了抽贷通知——你告诉我，这个烂摊子谁来收拾？总不能让我陪着你一起死吧？”他说着往椅背上一靠，手指敲了敲桌面的平板，“你自己看看，现在网上骂你的话题都上了八个热搜，#裴柔抄袭实锤# #撒谎精裴柔# 全是爆词，你不死谁死？”
“抄袭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裴柔往前跨了一步，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倔强，“去年年底产品立项时，我就说过照搬大牌风险太大，是你拍着桌子说‘现在的人就认大牌同款，照着改改换个包装，谁能看出来？’还有设计图，我拿给你审核时，你用红笔圈着绮罗的包装说‘就照这个来，细节改改就行’，现在出了事，你想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
周明远突然拍了桌子，钢笔“哐当”一声滚到桌角，墨水溅出一点在文件上。他起身绕过办公桌，居高临下地盯着裴柔，185的身高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你有证据吗？”他伸手从文件堆里抽出一叠纸甩在裴柔面前，“所有产品审批表、设计确认函、采购单上，签的都是你的名字！品牌宣传时，你在直播间吹自己是‘海归独立设计师’，说配方是‘独家研发’，现在出了事想拉我下水？裴柔，你太嫩了。”他凑近裴柔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威胁的寒意，“我告诉你，就算闹到法院，这些文件也能证明是你一手操作，我顶多是监管不力，扣点奖金罢了，而你，得进去吃牢饭。”
办公室外的走廊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裴柔眼角的余光瞥见磨砂玻璃后映出几个晃动的人影，是市场部、财务部的几个经理。她一眼就认出了市场部的李经理，当初为了让她在直播间多提几句他们部门的推广活动，这人每天早上都给她带星巴克的猫爪杯咖啡，逢年过节还送名牌香水。可现在，那人却死死贴着墙根，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和她扯上半点关系。裴柔的心更凉了，这就是职场，风光时众星捧月，落魄时人人避之不及。
裴柔后退半步，气势弱了几分，语气里带上了哀求：“周总，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我明天就开直播，当着所有网友的面道歉，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我还可以自掏腰包赔偿合作商的损失，哪怕卖房子卖车也行……只要你别解约，别把我踢出去。”她知道，一旦离开明远集团，以她现在的名声，没有哪家公司敢要她，她这几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道歉？”周明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放声大笑，笑得肩膀都在抖，“你昨天在直播间哭哭啼啼说‘是供应商搞错了原料，我也是受害者’，结果人家供应商半小时就晒出了你签字的采购单和配方确认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参照绮罗粉底液配方生产’！现在网友都叫你‘撒谎精’‘戏精’，你再道歉？是想把‘明远集团’也钉死在‘纵容抄袭、撒谎成性’的耻辱柱上吗？”他收敛笑容，脸色变得阴狠，“裴柔，你别给脸不要脸，公司现在没告你违约索赔，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转身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解约合同，“啪”地拍在裴柔面前：“别废话了，签字。”他指着合同上的一条条款，“公司念在你还算有点功劳，不追究你给公司造成的五十亿市值损失，但你手里那5%的股份，必须无偿转让给集团，就当是给公司的补偿。”裴柔看着那条条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那5%的股份，是她三年前签下“连续三年业绩不达标自愿放弃所有分红”的霸王条款换来的，去年才刚拿到手，如今就要拱手让人。
她想起当初签霸王条款时的场景，周明远也是这样，把合同拍在她面前，说“想当品牌负责人，就得有点魄力”。那时候她满心都是出人头地，想靠着这个品牌实现阶层跨越，毫不犹豫地签了字。现在想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周明远养的一条鱼，有用的时候喂点食，没用的时候就一脚踢开，甚至还要刮下身上的鳞片。
“我不签。”裴柔深吸一口气，把合同推了回去，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股份是我凭本事赚来的，是我签了三年霸王条款换来的，想让我无偿转让，除非法院判我输。”她知道自己没什么证据，但她不想就这么轻易认输，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争一争。
周明远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手表，眉头皱了皱，显然是不耐烦了。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李助理，叫保安过来，把裴小姐‘请’出去。”
“周明远你敢！”裴柔急了，伸手就去抢桌上的合同，想把它撕了。可她的手刚碰到合同，就被周明远一把按住手腕。周明远的力气大得惊人，手指像铁钳一样攥着她的手腕，疼得裴柔眼泪都快出来了，骨头像是要被捏碎。“放开我！你弄疼我了！”她挣扎着，却根本撼动不了周明远分毫。
“你以为我不敢？”周明远凑近她，呼吸里带着淡淡的雪茄味，熏得裴柔头晕。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三年前，你在‘夜色’酒吧跟人打架，把人家打成重伤，是我托关系给你压下来的，不然你现在早就有案底了；还有你那个赌鬼弟弟，去年欠了高利贷八十万，也是我帮他还的，不然他的手早就被人剁了。这些事，你以为除了我们俩，还有谁知道？”他的声音里满是得意，“不签字也行，明天这些料就会出现在各大娱乐版头条，到时候你不仅要丢工作，还要被网友骂‘暴力狂’‘帮凶’，你弟弟也得进去蹲大牢。”
裴柔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这些事是她最隐秘的伤疤，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她一直以为周明远是出于“赏识”才帮她，现在才明白，他从一开始就留着这些把柄，等着有一天用来拿捏她。她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和愤怒，声音都在发颤：“你早就留着这些，等着今天对付我？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好好待在公司，是不是？”
周明远松开手，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捏的不是人的手腕，而是一块脏抹布。“我只是习惯留后手。”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识相点就签字，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不然明天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后，重新拿起钢笔，不再看裴柔一眼，“给你十分钟，想清楚了。”
这时，两个穿着黑色保安服的男人走了进来，身材高大，面无表情地站在裴柔身后，像两尊门神。周明远头也不抬地指了指门口：“给她十分钟，要么签字走人，要么你们把她‘请’出去。记住，别伤着她，毕竟曾经也是公司的‘功臣’。”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格外讽刺。
裴柔看着身后两个虎视眈眈的保安，又看了看周明远冷漠的侧脸，突然惨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周明远手里的把柄，足以毁了她和她的家人。她抓起桌上的笔，在解约合同的签名处，一笔一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潦草却带着一股决绝。签完字，她把笔狠狠摔在桌上，笔杆裂开一道缝。
“周明远，你给我记着。”她盯着周明远的背影，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今天你把我当弃子，把我踩在泥里，总有一天，我会从泥里爬出来，让你跪着求我。到时候，我会把你今天对我做的一切，加倍还给你。”
周明远不屑地嗤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甩在裴柔面前：“这是五万块，给你当遣散费，够你租几个月房子了。”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楼下大堂和门口都有不少记者，是昨天就蹲在这的，你最好从后门走，免得又上热搜，到时候连累公司。”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关心，全是嫌恶。
裴柔没有捡那张支票，攥着解约合同，转身走出了总裁办公室。走廊里的员工都假装埋头工作，却忍不住用余光偷瞄她，那些目光里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和鄙夷。她曾经是明远集团最风光的品牌负责人，走到哪里都有人点头哈腰，现在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抄袭犯”“弃子”。她路过自己曾经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了，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办公桌和一把椅子，地上散落着几张她曾经的宣传海报，被人踩得满是脚印。她的脚步顿了顿，没有进去，径直往前走。
“裴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裴柔回头，看见她的助理小宋快步跑了过来。小宋名叫宋晓雨，刚毕业一年，性格内向，平时说话都不敢大声。此刻她跑得满脸通红，手里攥着一个粉色的保温杯，跑到裴柔面前，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赶紧把一个折叠的便签纸塞到裴柔掌心，声音压得极低：“这是你昨天放我那的燕窝，我早上给你热过了，你赶紧喝点暖暖身子。另外……裴星冉先生让我多照拂您，他上周就跟我说，要是您遇到麻烦，就把这个给您。”
裴柔指尖一僵，捏着那张小纸条，保温杯的热气透过掌心传过来，熏得她眼眶发湿。裴星冉？那个和她斗了五年的商业对手？他们在竞标会上抢过资源，在发布会上互泼过冷水，她一直以为裴星冉巴不得她早点垮台，怎么会暗中安排人照顾她？她刚要追问，就听见部门经理王胖子的声音从远处炸响：“宋晓雨！上班时间瞎跑什么？赶紧把裴柔的东西清干净，新负责人下午就到，别在这碍眼！要是耽误了正事，我扣你这个月奖金！”王胖子是周明远的死忠，平时就看裴柔不顺眼，现在更是落井下石。
小宋吓得肩膀一缩，脸色瞬间变白。她飞快地给裴柔使了个“别声张”的眼色，然后对着王胖子谄媚地笑了笑：“王经理，我马上就弄！马上就弄！”转头又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便签上有个地址，是个安全的地方，我下班就过去找您，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您。”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摸了摸自己的领口，暗示东西藏在那里。裴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她领口处鼓了一点，像是藏着个小物件。小宋说完，不敢再多停留，快步跑回了工位，坐下时还偷偷往裴柔这边瞥了一眼，眼里满是担忧。
裴柔攥着保温杯和便签纸，快步走向消防通道。她没有走员工电梯，怕遇到熟人，更怕被记者堵到。消防通道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她扶着冰冷的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走，脚步沉重。走到一楼后门时，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后门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堆满了垃圾桶，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可她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咔嚓”一声快门响，一个穿着灰色运动服的男人举着相机从垃圾桶后面跳了出来。
“裴柔女士，请问你被明远集团解约，是不是因为抄袭实锤了？”男人快步走到她面前，手里的话筒几乎要戳到她脸上，“有网友爆料说你三年前曾聚众斗殴，还帮赌鬼弟弟还高利贷，这是真的吗？”他身后又陆续冒出几个拿着相机和话筒的记者，显然是早就蹲在这里了。“裴柔，你为什么不敢正面回应抄袭问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产品是抄袭的，为了赚钱故意为之？”“周明远说你是自愿离职的，是真的吗？”记者们的问题像炮弹一样砸过来，闪光灯不停闪烁，晃得裴柔睁不开眼睛。
裴柔下意识地捂住脸，转身就跑。她穿的是高跟鞋，鞋跟有十厘米高，跑起来很不方便。刚跑了几步，鞋跟就卡在了下水道的缝隙里，“咔嚓”一声断了。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索性脱掉高跟鞋，赤着脚往小巷深处跑。脚底踩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被碎石子硌得生疼，还有几片玻璃碴子扎进了肉里，渗出血来。可她不敢停，身后的记者还在追，嘴里喊着“裴柔别跑”“回答问题”。她拼尽全力跑着，拐过一个又一个弯，终于钻进了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小区里都是低矮的平房，住着不少老人和孩子。她躲在一棵老槐树下，看着记者们跑过小区门口，才敢大口喘气。
她靠在槐树上，低头看着自己磨出血泡的脚底，还有扎在肉里的玻璃碴，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从兜里掏出那张便签纸，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小字，写着一个地址：“城郊水墨轩小区3栋201室”，下面还有一行备注：“周总指使抄袭的聊天记录备份在U盘里”。裴柔的心猛地一跳——小宋说的重要东西，就是这个U盘！可裴星冉为什么会帮她？他们明明是死对头。她想不通，刚把便签纸塞回兜里，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柔柔啊，你弟弟又出事了！”电话里传来母亲焦急的声音，“他昨天又去赌了，输了五万块，人家催着要债，说今天再还不上就剁他的手！还有你爸的降压药也快没了，你赶紧打两万块钱回来，不然……”
裴柔的头“嗡”的一声，更疼了。她现在身无分文，解约金没有，股份也没了，还要归还公司的车和房子，哪里有钱给家里？“妈，我现在出了点事，公司把我开除了，我手里没钱……”
“开除？”母亲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尖锐刺耳，“你不是当大老板了吗？上个月还说要给家里买套新房子，怎么突然就被开除了？是不是你干了什么坏事？我就说女孩子家别太张扬，现在好了吧！”母亲的指责像针一样扎在裴柔心上，“我不管，你弟弟的事不能耽误，五万块，今天必须打过来！不然我就带着你爸去明远集团门口闹，让他们给你弟弟一个说法！”
“妈！你别闹！”裴柔急得快哭了，“公司现在本来就想把所有责任推给我，你要是去闹，只会让事情更糟！我真的没钱，你让弟弟先找朋友借借，等我缓过来了再给他还上，行不行？”
“找朋友借？他要是能借到早就借了！”母亲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我看你就是不想管你弟弟！裴柔，我告诉你，你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说完，母亲“啪”地挂了电话。裴柔握着手机，只觉得浑身无力，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不停颤抖。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迈巴赫停在了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林薇，她大学时的闺蜜，现在是一家知名公关公司的创始人。林薇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看到裴柔的样子，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柔柔，跟我走。”
裴柔愣住了：“薇薇”。
裴柔站在抢救室门口，心乱如麻。这时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短信：“U盘在我这，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裴星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