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被撞开的巨响在恒温实验室里炸开时，裴星冉正盯着离心机的转速表。淡蓝色的荧光映在她白大褂的袖口，指尖还捏着刚取出来的试剂管，管内的透明液体还在微微晃动。
门口的安保员刚伸手要拦，就被冲进来的人影狠狠撞在墙上，闷哼一声滑坐在地。林子轩的白大褂皱得像团揉过的纸，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右手攥着的东西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那是一把实验用的解剖刀，刀刃被他攥得太紧，指节泛着青白。
“林子轩！”裴星冉下意识后退半步，试剂管稳稳按在操作台上，“你干什么？把刀放下！”
实验室里其他研究员吓得纷纷缩到角落，有人偷偷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却被林子轩恶狠狠的眼神扫得手一僵。他脚步踉跄却目标明确，直挺挺朝着裴星冉扑过来，嘴里嘶吼着不成句的话：“为什么？明明差一点就成功了！”
“警报！警报！生物实验室A区闯入危险人员！”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在墙面上来回扫射，把林子轩的脸映照得一半红一半白，更显狰狞。
裴星冉看清他眼底的绝望，突然放弃了后退，反而往前跨了一步。这举动让林子轩的动作顿了顿，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你别过来！”
“我不过去，”裴星冉的声音很稳，目光落在他渗血的指缝上——刀刃太锋利，已经割破了他的掌心，血珠正顺着刀柄往下滴，“但你先看看这个。”她伸手去够操作台上的平板，屏幕上正显示着一组基因序列数据。
“少装模作样！”林子轩猛地挥了下刀，刀锋擦着裴星冉的白大褂划过，在布料上留下一道细长的口子，“昨天下午只有你进过我的数据舱！今天早上数据就全乱了，不是你是谁？”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队长带着四名安保队员冲了进来，黑色的防暴棍呈扇形展开，将林子轩围在中间。“林研究员，放下武器！”赵队长的声音沉得像铁块，“你再往前一步，我们就不客气了！”
林子轩却像没听见，眼睛死死钉在裴星冉身上，眼泪突然涌了出来：“那是我妹妹的救命数据啊！她还在IcU躺着，就等这组适配基因了！你毁了她，毁了我所有希望！”
裴星冉的指尖顿了顿，原来他是为了这个。她刚要开口解释，林子轩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不顾身后安保队员的拉扯，拼尽全力朝着裴星冉的胸口刺去——他的动作太猛，两名扑上来的安保队员只抓住了他的胳膊，却没能完全按住他的手腕。
刀锋离裴星冉的胸口只有半尺时，她突然侧身，左手精准地扣住了林子轩的手腕，右手猛地拍在他的肘关节处。“咔嚓”一声轻响，林子轩吃痛，握刀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松。裴星冉趁机夺过解剖刀，反手将刀鞘扣在刀柄上，扔给旁边的安保队员。
“把他控制住！”赵队长一声令下，四名安保队员立刻上前，将脱力的林子轩按在地上，膝盖顶住他的后背。林子轩还在挣扎，嘴里骂着难听的话，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裴星冉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手腕，走到操作台前拿起平板，蹲在林子轩面前：“你看清楚，这是你昨天凌晨三点修改的数据备份。”她把屏幕凑到他眼前，指着其中一行标注，“这里的碱基对序列错了一个位点，我早上发现后，已经重新测序了。”
林子轩的挣扎突然停了，眼睛瞪得滚圆：“不可能……我昨天检查了三遍……”
“你凌晨两点到四点一直在监护室守着你妹妹，”裴星冉的声音软了些，“你修改数据的时候，心率超过了每分钟一百三十次，手在抖。”她顿了顿，点开另一个文件，“这是新的测序结果，适配率达到了92%，比你原来的版本还高。我本来想下午给你送过去。”
实验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警报声还在嗡嗡作响。林子轩僵在原地，眼泪突然汹涌而出，不是愤怒，而是绝望后的崩溃。他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抽动着：“我……我以为……”
“以为我因为上次项目竞争，故意害你？”裴星冉站起身，看着被安保队员扶起来的林子轩，“林子轩，我们是研究员，不是赌徒。你妹妹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我还没龌龊到那个地步。”
赵队长看着眼前的情景，皱了皱眉：“裴研究员，这事……”
“他不是故意伤人，是情绪失控，”裴星冉打断他，“我不追究。另外，麻烦你们派个人送他去处理伤口，他的掌心割得很深。”她指了指林子轩还在渗血的手，“数据的事我会跟院长解释。”
林子轩被安保队员架着，愣愣地看着裴星冉。她已经转过身，正在跟研究员交代离心机的后续操作，白大褂上那道被刀锋划开的口子格外显眼。阳光从实验室的百叶窗照进来，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是同样的白大褂，却让林子轩突然想起三年前——
那时候他们还在同一间导师门下，他妹妹第一次发病，是裴星冉通宵三天，帮他完成了初步的基因测序。那天早上，她也是这样站在阳光下，白大褂上沾着咖啡渍，笑着说：“有希望。”
“裴姐……”林子轩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裴星冉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平板塞给他：“去处理伤口，然后来我办公室拿完整的数据报告。你妹妹还在等你。”
安保队员带着林子轩离开后，赵队长走到裴星冉身边，压低声音：“裴研究员，这次太冒险了。他刚才那一下，要是我晚到半分钟……”
“我知道他不会真的杀我，”裴星冉拿起试剂管，轻轻晃了晃，“他握刀的姿势是反的，刀刃朝向自己那边。”她顿了顿，看向窗外，“他只是太怕了。”
赵队长叹了口气：“你就是太心软。对了，刚才在监控里看到，你扣他手腕的动作很专业啊，以前练过？”
裴星冉的动作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以前跟我爸学过一点防身术。”她转过身，把试剂管放进冰箱，“没事了，让大家恢复工作吧，警报关了。”
实验室里的人渐渐回到自己的岗位，却没人敢大声说话。有人偷偷打量着裴星冉的背影，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还在眼前——这个平时总是温和笑着的女研究员，刚才扣住林子轩手腕时，眼神里的冷静和果断，让人不敢直视。
裴星冉坐在操作台前，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平板上还停留在林子轩妹妹的病历页面，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灿烂，和林子轩有七分像。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张医生，林晓的情况怎么样？……嗯，数据出来了，适配率很高，我马上发过去……好，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她揉了揉太阳穴。刚才林子轩刺过来的时候，她其实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刺眼的刀锋，也是这样绝望的眼神，只是那时候，她没能躲开。
“裴姐，这是新的培养基。”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小心翼翼地把培养皿放在她面前，“刚才……谢谢你。”
裴星冉回过神，笑了笑：“没事，赶紧干活吧，这批样本下午要出结果。”
研究员点点头，却没立刻走，犹豫了一下说：“裴姐，林哥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压力太大了。他妹妹住院这半年，他几乎没怎么睡过觉，上次还在实验室晕倒了。”
“我知道，”裴星冉拿起移液枪，“等他处理好伤口，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数据还有些细节要跟他核对。”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号码。裴星冉皱了皱眉，走到走廊接起电话。
“裴研究员，别来无恙啊。”电话里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像砂纸摩擦过木头，“没想到你还记得怎么防身，看来当年的教训没白受。”
裴星冉的身体瞬间僵住，移液枪从手中滑落，“啪”地砸在地面上。走廊里的灯光明明很亮，她却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刀锋划破皮肤的痛感清晰地传来。
“你是谁？”她的声音紧绷，手指死死攥着手机。
“我是谁不重要，”对方轻笑一声，“重要的是，林子轩妹妹的基因数据，我很感兴趣。听说适配率达到92%了？真是个惊喜。”
裴星冉猛地反应过来：“昨天的数据异常，是你搞的鬼？”
“不然呢？”对方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我就是想看看，当希望被打碎时，你们这些所谓的天才研究员，会不会变成疯子。看来，我成功了一半。”
“你想干什么？”
“很简单，”对方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把完整的数据报告给我。明天晚上十点，老地方见。要是敢报警，或者耍什么花样，你知道后果。”
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裴星冉站在原地，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老地方——那个她再也不想回去的小巷，那个藏着她五年噩梦的地方。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林子轩走了出来，掌心缠着厚厚的纱布。他看到裴星冉苍白的脸色，愣了一下：“裴姐，你怎么了？”
裴星冉缓缓转过身，看着他，突然意识到——刚才林子轩的失控，根本不是意外。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而她和林子轩，都成了对方的棋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颤抖，拿起地上的移液枪：“没什么，数据有点问题，我们再核对一遍。”她的声音很稳，却没人知道，她的掌心已经沁出了冷汗——明天晚上的约会，是陷阱，还是唯一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