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踏入万法瘴林,天地骤变。
荒原的枯寂与风沙被瞬间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色彩斑斓到令人心悸的浓稠雾霭。这雾气并非灰白,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五彩斑斓,赤、橙、黄、绿、紫……各种颜色交织、流淌、变幻,散发出甜腻中带着腐朽的奇异香气,吸入肺腑(对岩魁二人而言)或魂火(对张沿而言),竟带来阵阵眩晕与幻象侵袭。
空气中弥漫的已非简单的“荒古元气”,而是混杂了无数种剧毒、迷幻、腐蚀性能量的瘴疠之气。这些能量属性冲突,极不稳定,相互碰撞间,时而爆发出细小的法则火花,撕裂空间,形成短暂存在的微型空间裂缝;时而凝结成五彩毒液,从雾气中滴落,将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更深处,隐约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与低语,仿佛有无数不可名状的生物潜伏其中。
“小心!这瘴气能侵蚀护体罡气,混淆五感,甚至直接毒害神魂!林中还有各种毒虫异植,以及……更可怕的东西!”岩魁脸色凝重,急忙运转青岩族天赋,体表泛起一层暗青色石质光泽,抵挡瘴气侵蚀。岩厉也如法炮制。
张沿眼眶中的混沌之火平静地燃烧着。太虚意境自然流转,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不断演化生灭的混沌光晕。五彩瘴气靠近光晕,如同泥牛入海,被太虚之力轻易分解、同化,非但无法侵蚀,反而被提炼出一丝精纯的能量补充自身消耗。至于幻象侵袭,在太虚意境“照见真实”的特性下,更是如同镜花水月,难以动摇其心志。
“跟紧我,不要离开我周身三丈。”张沿魂念传音,当先迈步。他并未急于深入,而是将神识与“太虚溯影”神通结合,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向前方蔓延。
神识在瘴林中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五彩雾气不仅阻挡视线,更能扭曲、吞噬神识探查。寻常元婴修士在此,神识恐怕难以离体百丈。但张沿的神识蕴含太虚本源,对虚幻、混乱有极强的抗性,虽也受到压制,依旧能勉强覆盖方圆数里范围,并结合“太虚溯影”的回溯特性,勉强“看”清前方一定距离内的能量流动与潜在危险。
“左前方百丈,有一片‘幻心花’丛,花香致幻,绕行。”
“右侧地面有‘蚀骨泥沼’,气息隐蔽,从上方岩壁攀过。”
“注意头顶!有‘隐线毒蛛’的蛛网,锋利无比,蕴含神经毒素。”
张沿如同最老练的向导,精准地预判并规避着沿途的致命陷阱。他带领二人并非直线前进,而是以一种蕴含玄奥规律的曲折路线,穿梭在相对安全的区域。时而施展“太虚月影步”,如鬼魅般掠过毒瘴弥漫的洼地;时而引动微弱重力,改变三人轨迹,避开突然出现的空间涟漪。
岩魁二人紧跟其后,心中骇然。这瘴林凶名昭着,即便是他们这些常年在荒原挣扎的罪民,也不敢轻易深入。而恩公竟似对此地了如指掌?这份洞察与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行进约莫一个时辰,前方雾气稍淡,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空地中央,生长着一株奇特的植物——通体晶莹如紫水晶,枝叶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顶端盛开着一朵散发着惑心光晕的巨大花朵。
“是‘迷魂妖兰’!”岩厉低呼,“此花能释放强大幻术,金丹修士靠近也会心神失守!我们绕……”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株妖兰的花朵猛地对准三人,惑心光晕大盛!同时,周围雾气中,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数十双猩红色的眼睛!紧接着,一道道快如闪电的五彩影子从四面八方向三人扑来!竟是成群结队的幻影毒貂!这种妖兽体型小巧,速度极快,爪牙蕴含剧毒,更可怕的是,它们能借助妖兰的幻术光晕,制造出真假难辨的幻影分身,虚实结合,防不胜防!
“小心!”岩魁二人厉喝,急忙背靠背,挥舞骨棒石斧,鼓荡气血,形成护罩抵挡。但毒貂数量太多,幻影重重,瞬间将二人淹没!护罩剧烈波动,眼看就要被攻破!
张沿眼中混沌之火一闪。太虚溯影瞬间发动!在他“眼”中,那些密密麻麻的幻影毒貂,其能量流动、生命气息的细微差别,以及攻击轨迹的概率分布,清晰可辨!哪些是实体,哪些是幻影,哪些攻击是佯攻,哪些是致命杀招,一目了然!
“破妄!”
他冷哼一声,并未动用大威力神通,而是并指如剑,指尖月华流转,瞬间点出数十道细微的太虚指劲!这些指劲并非盲目散射,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每一只实体毒貂的能量核心或攻击节点!对于漫天幻影,则视而不见!
噗!噗!噗!
一连串轻微的爆鸣声响起!那些凶悍的实体毒貂,如同被点了死穴般,身体一僵,纷纷从空中坠落,瞬间毙命!而它们制造出的无数幻影,也随之烟消云散!
仅仅一击,秒杀数十只堪比筑基后期的幻影毒貂!而且是在漫天幻影中,精准找出并击毙所有实体!这份洞察力与掌控力,让岩魁二人看得目瞪口呆!
那株“迷魂妖兰”似乎感受到了威胁,花朵剧烈颤抖,释放出更强烈的幻术波动,同时根系从地下拔出,化作无数紫色藤蔓,如同毒蛇般向张沿缠绕而来!
“孽畜,也敢放肆?”张沿目光一冷,并未闪避,反而一步踏出,主动迎向藤蔓。在藤蔓及体的瞬间,他周身混沌光晕微微波动,太虚噬特性悄然运转!缠绕上来的藤蔓,其蕴含的幻毒能量,竟如同百川归海般,被混沌光晕迅速吞噬、分解!
妖兰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想要收回藤蔓,却已来不及!张沿骨掌探出,一把抓住主藤,混沌月华之力顺藤而上,瞬间侵入妖兰本体!
“炼!”
妖兰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晶莹的紫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最终“咔嚓”一声,碎裂成一地残渣,只留下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迷蒙光晕的紫色晶核——迷魂晶核,是炼制幻术法宝的珍贵材料。
张沿随手收起晶核,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轻松写意。仿佛刚才解决的不是一群令人闻风丧胆的瘴林杀手,而是拂去了几粒尘埃。
岩魁二人咽了口唾沫,对恩公的实力有了更深刻的认知。跟随这样的强者,在这绝地中,似乎……也并非全无生机?
“继续前进。”张沿淡淡说道,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目光望向瘴林更深处,那里,五彩雾气更加浓郁,能量波动也更加混乱、危险。朔月之匙的感应,指向那个方向。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生出一丝警兆。这瘴林,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刚才那妖兰和毒貂,像是……被人为驱赶或诱导而来的?
“提高警惕,这林子……有‘主人’。”张沿魂念传音提醒。
三人再次启程,更加小心谨慎。随着深入,瘴气的毒性、腐蚀性、以及幻术威力都在不断提升。甚至开始出现能扭曲空间、产生重力异常的诡异区域。张沿不得不频繁施展神通,或扭曲光线隐匿行踪,或偏转能量规避陷阱,或吞噬分解毒瘴开路。
途中,他们又遭遇了几波袭击。有能喷射腐蚀酸液的巨型腐囊花;有隐匿于雾气中、能发动神魂冲击的噬魂雾妖;甚至有一次,差点踏入一片时间流速异常的区域,幸好张沿凭借太虚意境对时空的敏锐感知提前察觉,险之又险地避开。
这些袭击一波猛过一波,配合瘴林的环境,凶险异常。若非张沿实力大进,神通玄妙,恐怕早已陨落多次。岩魁二人更是全程心惊肉跳,全靠张沿庇护才得以幸存。
“恩公,这些袭击……太频繁了,像是……有人在操控!”岩魁喘着粗气,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张沿微微颔首,他早有此感。这些袭击并非完全随机,更像是有预谋的试探和消耗。对方似乎想摸清他们的底细,或者……将他们逼向某个特定方向?
他再次展开神识,结合太虚溯影,仔细回溯沿途痕迹。终于,在一处袭击最为密集的区域,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与整个瘴林环境格格不入的秩序波动残留。这波动……与天律殿的幽能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古老、诡异,带着一种草木与毒素的特质。
“不是天律殿……是这片瘴林本身的‘意志’?还是……某个隐居于此的古老存在?”张沿心中凛然。这万法瘴林,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就在这时,前方雾气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相对清晰的小径。小径尽头,隐约可见一座由五彩毒藤和发光晶石缠绕而成的古老拱门。拱门之后,雾气更加浓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而朔月之匙传来的感应,正清晰地指向那座拱门之后!
是陷阱?还是……通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
张沿停在拱门前,混沌之火凝视着门后那片未知的诡域。直觉告诉他,门后的危险,将远超之前所见。但朔月之匙的指引,却又如此明确。
“跟紧我,随时准备战斗。”他深吸一口气(魂火波动平复),骨掌缓缓按在了腰间的朔月之匙上,迈步踏入了拱门。
五彩光华流转,三人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拱门缓缓闭合,瘴林再次恢复了诡异的平静,唯有那甜腻腐朽的香气,愈发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