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晨光熹微,陆家小院从沉睡中苏醒。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日从苏家带回的、混合着干菜与乡土的气息。苏念棠在灶前准备早饭,心思却有些飘远——昨日归宁的温情尚在心头萦绕,但二嫂张巧凤那欲言又止、旁敲侧击打听菜种和腊肉来源的神情,以及村口王老五那阴恻恻的目光,都像细小的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漾开一圈圈不易察觉的涟漪。
腰间一紧,熟悉的温热胸膛贴了上来,驱散了那丝微澜。
“想什么?”陆建军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带着刚醒的沙哑和全然的关注。他手臂环着她,下巴在她发顶轻轻蹭了蹭,像只确认所有物的大型动物。
“没什么,”苏念棠回神,将淘好的米下锅,“就在想,昨天娘好像又多了几根白头发。”她找了个最不会引起他担忧的理由。
陆建军沉默了一下,手臂收紧:“下次休假,我们多回去看看。”他没有追问,但敏锐地察觉了她瞬间的走神并非全然为此。他没有点破,只是用行动表明,他在。
早饭是简单的红薯粥和昨晚从娘家带回的萝卜干。萝卜干用辣椒和蒜末拌过,咸香爽脆,很是下饭。
“娘,外婆家的萝卜干好好吃!”明轩吃得呼呼作响,小鼻尖都冒了汗。
明浩细心地把粥吹凉,才推到弟弟面前:“慢点吃。”
小明远则努力用勺子舀着粥,弄得满桌都是,陆建军也不恼,一边自己吃着,一边时不时用大手帕给儿子擦擦嘴,动作熟练自然。
刚收拾完碗筷,院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来的是大嫂李秀云,她手里挎着个小篮子,脸上带着温婉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念棠,没打扰你们吧?”
“大嫂,快进来坐!”苏念棠连忙招呼。
李秀云摆摆手,把篮子递过来:“不了不了,就是铁蛋他爹昨天得了点新鲜的河虾,不多,给孩子们添个菜。”篮子里是小半活蹦乱跳的小河虾,虽然不多,但个个青壳透亮,十分新鲜。这在冬天可是稀罕物。
“这怎么好意思……”苏念棠推辞。
“拿着吧,”李秀云语气真诚,“昨天你给的那些点心和糖,铁蛋喜欢得跟什么似的……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你二哥二嫂那边……巧凤就是那么个脾气,心眼不坏,你别往心里去。”
苏念棠心下感动,接过篮子:“我知道的,大嫂。替我谢谢大哥。”
李秀云这才笑了,又逗了逗跑过来的明远,便匆匆走了,说是家里还有活计。
陆建军站在苏念棠身后,看着大嫂离去的背影,对苏念棠说:“大哥大嫂是实在人。”
苏念棠点头,看着篮子里鲜活的小河虾,心里有了主意:“中午我们吃油爆虾?再做个虾仁蒸蛋给孩子们。”
“好。”陆建军眼神柔和,“需要我做什么?”
“你去挑点水吧,缸里水不多了。”苏念棠自然地吩咐。
“嗯。”他应声,提起水桶就往外走,高大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可靠。
与此同时,村里的闲话却像风一样,悄无声息地刮着。
河边洗衣的妇人聚在一起,槌打着衣服,嘴里也不闲着:
“瞧见没?昨天苏家闺女回来,那大包小包的!”
“听说带了不少精贵东西呢!腊肉、白面,还有那水灵灵的番茄黄瓜,大冬天哪儿来的?”
“还不是人家陆老三有本事!在部队当军官呢!”
“我看不见得,”一个尖细的声音插进来,是和王老五相熟的赵寡妇,“我咋听说,是陆家媳妇自己捣鼓出来的?他们家后院那菜地,邪门得很!”
“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反正啊,这突然闹腾起来,指不定走了什么运道……”赵寡妇语焉不详,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
这些话语,暂时还传不到陆家小院里,但暗处的窥伺,却并未停止。
中午,苏念棠用大嫂送来的河虾做了油爆虾。
热锅宽油,姜蒜爆香,倒入处理好的小河虾,快速翻炒,待虾壳变红酥脆,烹入一点点黄酒和酱油,撒上葱花,瞬间香气四溢!红亮亮的油爆虾蜷缩着,看着就诱人。
另一部分虾仁则被细心剥出来,和打散的鸡蛋液一起,加了少许盐和温水上锅蒸。出锅时,淋上几滴香油,撒上葱花,蛋羹嫩滑如布丁,粉嫩的虾仁点缀其间,鲜香扑鼻。
“哇!虾虾!”明轩眼睛都直了。
连明浩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小明远更是急得在宝宝椅上直跺脚:“蛋蛋!虾虾!”
陆建军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再看看眉眼含笑的妻子,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填满。他给苏念棠夹了一只最大的油爆虾:“你多吃点,忙活了半天。”
这顿饭,一家人吃得格外香甜。油爆虾壳脆肉嫩,鲜香可口;虾仁蒸蛋嫩滑鲜美,营养丰富。孩子们吃得满手是油,小嘴吧唧吧唧。陆建军细心地剥着虾壳,将虾肉分别放到苏念棠和孩子们的碗里。
午后,苏念棠借口午睡,闪身进入空间。
空间里依旧生机勃勃。她检查了作物的生长情况,采收了一批已经成熟的蔬菜水果,又播种下新的种子。看着灵泉旁那几株长得过于“精神”的番茄苗,她微微蹙眉。这样逆天的生长速度,在外界看来确实不正常。她必须更谨慎地控制拿出去的量和频率。
她将意识沉入空间仓库,清点着里面的物资。除了食物,还有一些基础的日用品和书籍。她琢磨着,是否可以找机会,将一些不太打眼但又实用的东西,慢慢融入到日常生活中。
退出空间前,她特意用灵泉水仔细浇灌了那片长势过快的菜地,希望能稍微“中和”一下那过于旺盛的生机。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进入空间后不久,陆建军轻手轻脚地进来,本想给她掖掖被角,却发现炕上无人,只有叠放整齐的被子。
他眼神微凝,站在炕边沉默了片刻。他没有声张,也没有寻找,只是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如同忠诚的哨兵,守在了门外。他心中虽有疑虑,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守护和信任。他知道她有自己的秘密,只要她安全,他愿意等,愿意相信。
苏念棠从空间出来,毫无所觉。她推开房门,就看到陆建军正坐在院里的矮凳上,手里拿着柴刀,正在削一根木棍,看样子是想给孩子们做个新玩具。阳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柔和而平静:“睡醒了?”
“嗯。”苏念棠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给明浩他们做玩具?”
“嗯,做个弹弓。”他手下不停,木屑纷飞,“明轩念叨好几次了。”
傍晚时分,陆母过来了,手里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
“娘,您怎么来了?快坐。”苏念棠起身招呼。
陆母在凳子上坐下,看了眼在院里玩闹的孙子们,压低声音对苏念棠说:“老三家,今天村里有些闲话,传到我这来了。”
苏念棠心下一紧:“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大事,”陆母语气平静,手里飞针走线,“就是眼红你昨天带回娘家的东西,顺带猜猜咱家后院那点菜。你别理会,过阵子就消停了。”她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苏念棠,“不过,树大招风,有些东西,该收着点就收着点。”
苏念棠明白婆婆这是提醒她怀璧其罪,心里感激:“娘,我知道轻重,以后会更注意的。”
陆母点点头,不再多说,转而说起别的家常。
陆建军在一旁沉默地削着木棍,仿佛没有听见她们的对话,但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显示他并非全然不在意。
夜幕降临,孩子们睡下后,陆建军将苏念棠揽在怀里,两人靠在炕头。
“今天娘说的话,你听到了?”苏念棠轻声问。
“嗯。”他应了一声,手臂收紧,“别怕,有我在。”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等过完年,我回部队前,会把家里这边都安排好。王老五那几个人……我会‘提醒’他们一下。”
他的方法,大概不会太温和。苏念棠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那份因流言和窥伺而产生的不安,渐渐被一种被全力守护的踏实感所取代。
窗外,月色清冷,偶尔传来几声犬吠。看似平静的村庄夜晚,暗流仍在悄然涌动。但陆家小院之内,温暖如春,男人用他宽阔的胸怀,为妻儿撑起了一片安稳的天空。而苏念棠也深知,她必须更加小心地运用自己的金手指,在改善生活的同时,保护好这个她越来越珍视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