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外的荒原,仿佛刚被天神的烙铁亲吻过。焦黑的土地上散落着仍在发出暗红色光芒、时不时“噼啪”炸响一下的金色碎片,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臭氧和某种…神圣灼烧后的奇异味道,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滚烫的质感。
江小鱼站在酒馆门槛内一步的位置,没有贸然上前。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半空中那道由纯粹金色火焰勾勒出的、逐渐凝实的身影上。
塞拉菲娜·伊利亚斯,或者说,刚刚以一种极其霸道方式宣告降临的女武神,正踏着无形的阶梯,一步步从燃烧的空气中走下。她每落下一步,脚下便荡开一圈肉眼可见的空气波纹,发出低沉的爆鸣。那身布满战痕却依旧闪耀的银甲,那柄巨大得令人望而生畏的战锤,以及那双如同冰封湖底寒石般的眼眸,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强大与…疏离。
“咚!”
她终于落地,沉重的战锤顿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一圈炽热的光环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百米之内,所有侥幸在陨星冲击下存活的杂草、灌木,甚至连同几只来不及逃走的倒霉地精,瞬间化为飞灰,只留下一片冒着青烟的、光秃秃的焦土。
【系统提示:传说级英雄单位「塞拉菲娜·辉刃」已抵达领地范围!】
【系统提示:史诗级羁绊任务「余烬重燃」已开启!当前羁绊建立条件:信任值 ≥ 50(当前信任值:5\/100)】
视野中冰冷的系统文字,映照着眼前这位活生生的、气场足以压垮普通人的女武神。江小鱼深吸一口气,没有像见到偶像的粉丝一样扑上去,也没有像对待稀有Npc一样迫不及待地抛出任务。他只是转身,从吧台上取来了最后一杯色泽金黄、散发着暖意的【烈阳精酿】,轻轻放在门外一张被冲击波震得有点歪斜的石桌上。
“这杯酒,不多,也不算最好。”江小鱼的声音在寂静的焦土上显得格外清晰,“敬你…挣脱那些看不见的命运锁链,砸碎枷锁,来到这里的…勇气。”
他的举动平淡得近乎失礼,却又带着一种奇怪的尊重。
几乎就在塞拉菲娜降临的异象冲天而起的同一时间,远在雾林边缘的一座高坡上,三支装备精良、明显不同于散人玩家的队伍悄然集结。为首者Id“王昊”,一身流光溢彩的板甲,手持一个不断刷新着数据流的战术平板。平板屏幕上,一个巨大到刺眼的红点,正定位在“烈阳之扉”的位置,旁边标注着夸张的能量读数。
“一个刚升到村庄级别没多久的小领主…居然真的引动了史诗单位的降临事件?”王昊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混合着贪婪与忌惮的笑意,“这可不是什么运气…这是灾难的前兆。若放任这种变量成长起来,未来必定会成为我们‘人类复兴阵线’统一大业的绊脚石。”
他眼中没有丝毫对传奇的敬畏,只有对“资源”和“威胁”的精确计算。他抬起手,在虚拟界面上快速操作,一道加密的全联盟通告瞬间发出:
【目标确认:夺取史诗单位「女武神」控制权!】
【行动代号:破晓征召!】
【所有在线战斗人员,按预定坐标立即集结!重复,立即集结!】
刹那间,世界频道和区域频道被整齐划一的集结令刷屏,无数代表玩家位置的光点,如同受到血腥味吸引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朝着“烈阳之扉”的方向蜂拥而来!
酒馆内,气氛同样紧张。
老莫扒在窗户边缘,手里拿着一个不断发出“滴滴”警报声的简陋仪器,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老…老板!读数爆表了!她周身环绕的神圣火焰,保守估计核心温度超过八百度!而且自带高纯度净化属性,对亡灵、恶魔和…呃,估计对心怀恶意者都有额外伤害!这…这种存在,根本不是现阶段普通兵种能抗衡的!我们捡到宝了…不对,是请回来一尊活火山啊!”
艾莉亚娜则眉头紧锁,半精灵的敏锐感知让她捕捉到了更细微的东西:“她的力量毋庸置疑。但是…她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在看脚下的尘土,或者…无关紧要的蝼蚁。”这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漠然,比直接的敌意更让人心寒。
伊恩·格雷握紧了手中的断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挺直了脊梁,声音沉稳如磐石:“那就让她看到——即便是蝼蚁,只要信念一致,也能筑起守护家园的城墙。”
江小鱼没有参与讨论,他的目光一直望着窗外远方的地平线,那里,已经可以看到扬起的尘土和隐约闪烁的金属反光。敌人的先头部队,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忽然,他转过身,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愕然的命令:“老莫,艾莉亚娜,动手!把酒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所有的松脂灯,壁炉,能点亮的火源全部点燃!还有,把那瓶【月露清醪】给我搬到最显眼的吧台正中央!”
“老板?!”老莫差点咬到舌头,“外面可是大军压境!我们不开防御结界,反而…反而大开门窗,点亮灯火?这不是摆明了请人家进来喝茶吗?!”
艾莉亚娜也投来不解的目光。
江小鱼脸上却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准备豪赌一把的笑容,他指了指门外那个孤高冷漠的身影:
“你们觉得,像她这样的存在,会甘心被一群贪婪的、试图‘控制’她的人当作打手或者收藏品吗?”
“她不屑于被奴役,甚至可能不屑于与我们为伍。”
“但是…”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她一定会为扞卫自己的‘尊严’和‘选择’而战!”
“我们要做的,不是把她关起来,也不是乞求她保护。”
“我们要让她看见——这里,烈阳之扉,不是企图囚禁她的牢笼,而是一个…值得她挥动战锤去守护的‘归处’!灯火和美酒,就是我们的态度!”
众人虽然依旧觉得这想法过于疯狂,但基于对江小鱼一贯判断的信任,还是迅速行动起来。刹那间,原本因备战而有些压抑的酒馆,变得灯火通明,温暖的松脂香气和【月露清醪】那清冷月华般的酒香混合在一起,透过洞开的门窗,向外弥漫开来。
门外焦土上的塞拉菲娜,似乎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这反常的、如同节日般明亮的酒馆。
就在这时,联军先锋部队——足足五百名全身覆盖重甲、手持巨盾的步兵,如同移动的金属城墙,带着沉闷而整齐的步伐,已经推进到了酒馆外围结界的边缘!盾牌缝隙中透出的,是无数双充满贪婪和杀意的眼睛。
就在最前排的盾战士即将撞上那层淡金色结界的瞬间!
“轰——!!!”
一道赤红色的火线,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自洞开的酒馆大门内暴射而出!速度之快,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极限!
是塞拉菲娜!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江小鱼一眼,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单手抡动着那柄巨大的战锤,身影如同瞬移般直接出现在了重甲步兵阵型的正中央!
然后,将战锤,轻轻往地上一顿。
不是砸,只是顿。
“嗡——!!!”
比陨星坠落时更加耀眼、更加纯粹的神圣火焰,以她为中心轰然炸开!形成一道环形的、毁灭性的金色火浪,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而去!
“啊——!”
“不!!”
“我的铠甲在融化!”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被火焰的咆哮淹没!前排三十多名重甲玩家,连同他们引以为傲的盾牌和铠甲,在接触到火浪的瞬间,就如同投入烈火的蜡像,直接气化蒸发!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后排的玩家更是被恐怖的气浪和高温直接掀飞,阵型瞬间崩溃,哭爹喊娘地向后溃退!
仅仅一击!
焦土的范围再次扩大,塞拉菲娜独自立于那片刚刚制造的、还在流淌着熔融金属的死亡地带中央,银甲在火焰余晖中熠熠生辉。她抬起那双冰寒的眼眸,扫视着远处那些惊骇欲绝的玩家,清冷而充满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整个荒原,甚至让远方的山崖都为之震颤:
“蝼蚁们,听清楚了。”
“谁敢再向前一步——”
“便是与我,塞拉菲娜·伊利亚斯,为敌!”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战场。剩下的玩家们看着那片焦土和中央那个如同战神般的身影,再也没有人敢上前。
这时,江小鱼才缓步从灯火通明的酒馆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刚才那只石桌上的酒杯,此刻已经空了。
他无视了远处黑压压的敌人,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那位刚刚以绝对力量主宰了战场的女武神,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系统说你是什么‘流放罪人’,帝国的‘余烬’…”
“可我觉得,让光明自我熄灭,让希望沉沦于黑暗,才是这世间…真正的罪!”
说着,他手腕一翻,将那只空杯,杯口朝下,轻轻扣在了焦黑的地面上。这个动作,在这个世界有着特殊的含义——意味着“倾尽所有,无所保留”。
“我,江小鱼,烈阳之扉的领主,不需要奴隶,也不需要唯命是从的打手。”
“我只需要…能并肩作战,能将后背托付的战友!”
他指向酒馆大门,语气斩钉截铁:
“你要走,酒馆的门,永远为你敞开,绝无阻拦;”
“你要留,这里,这间酒馆,这片我们共同守护的土地,就是你新的战场!”
荒原上的风,掠过焦土,吹动着塞拉菲娜银色的发丝和残破却依旧飘扬的披风。她站在原地,如同亘古存在的雕塑,那双冰封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落在了江小鱼的身上,似乎要穿透他的躯壳,看清他灵魂的颜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良久,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那位曾统御十万圣骑、光辉帝国最后的骑士团长,塞拉菲娜·伊利亚斯,缓缓地、带着一种沉重而郑重的仪式感,屈下了她从未轻易弯曲的膝盖。
单膝触地。
将那柄沾染过神魔之血的重锤,横置于胸前。
她抬起头,望向江小鱼,也望向那间灯火通明的酒馆,声音依旧清冷,却仿佛有某种东西,在其深处开始燃烧:
“吾之焰…曾为帝国而燃,亦随帝国而熄…”
“今日…”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茧重生般的决绝:
“吾之焰,今燃于此——烈阳之扉!”
“轰——!!!”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誓言,整个烈阳之扉酒馆的建筑虚影猛然暴涨!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大金色光柱,如同连接天地的桥梁,从酒馆屋顶冲天而起,驱散了周围的阴霾与战火气息!
江小鱼的视野被刷爆了!
【叮!塞拉菲娜·辉刃信任值 + 45!】
【叮!烈阳之扉声望 + 9876!】
【叮!领地繁荣度大幅提升!】
【叮!村庄晋级条件已全部满足!】
最终,一行璀璨夺目的金色大字,定格在他的视野中央,同时,一道响彻整个游戏世界的系统公告,轰然炸响:
【全服务器公告:恭喜玩家「江小鱼」成功建成史上首个英雄型领地模板——【烈阳酒馆领】!开启领地发展新篇章!特此表彰,以资鼓励!】
荒原上,残存的玩家们面面相觑,最终在塞拉菲娜那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如同潮水般狼狈退去。
江小鱼看着眼前单膝跪地的女武神,又看了看那冲天的金光和身后温暖的酒馆,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嗯,这波…赌赢了。
而且,赢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