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鱼把自己关在圣酿殿的密室里,对着那幅来自蓬莱界的浩瀚星图,彻夜未眠。星光在他眼中流转,无数频率与符号被他反复推演、比对。当黎明再次降临时,他眼中虽布满血丝,却闪烁着洞悉关键的光芒。
“九个世界节点,能量属性、规则体系各不相同。”他对闻讯赶来的老莫和几位核心英雄解释道,“但唯有这个‘蓬莱界’,其核心波动频率,与我们的【情感萃取槽】产生了天然的、近乎完美的共振!”
他指着星图上那个指向艾拉西亚的光点:“原因在于,他们的力量体系,或者说他们传递信息的方式,与我们酿造‘真心酒’的理念不谋而合——都是以‘情感意志为引子,以心灵之火为燃料’。”
他做出了决定:“我们要回礼。但不是送他们神兵利器,也不是献上什么天材地宝。我们要酿一坛……能让人无论在多么遥远的星空彼岸,都能记住‘回家’之路的酒。”
老莫挠着他那乱糟糟的头发,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技术难题:“领主,想法很浪漫,但是……我们完全没有蓬莱界生物的身体结构数据、能量吸收方式或者他们的魔法体系参数啊!万一我们辛辛苦苦酿出来的酒,他们那边根本‘喝’不了,或者无法理解,那不就成对牛弹琴了?”
江小鱼的目光缓缓扫过圣酿殿内壁上,那七道如同星辰般闪耀的英雄铭名——塞拉菲娜、奥蕾莉亚、露娜、莱拉、薇拉、老莫,以及……他自己。他的眼神坚定而深邃:
“那就用最原始、也最普世的方式——不依赖任何外部参数,只依靠……‘共感’。用最真实的情感,去触动可能存在于任何智慧生命心底的……那份共鸣。”
他将七位英雄召集到魂酿井前,那座“蓬莱”牌坊依旧静静悬浮,青瓷翁散发着朦胧清辉。江小鱼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大胆计划。
“我们要合酿一坛酒,一坛旨在跨越位面、进行文明对话的酒。它的名字,就叫【烈阳问道】。”他环视众人,语气郑重,“酿造它,我们不使用任何灵药仙草,不依赖神泉圣水。唯一的材料,是你们每个人……自愿献出的一段记忆。”
他顿了顿,强调道:“不是你们辉煌的胜利,不是你们强大的力量,也不是你们崇高的牺牲。而是……你们曾经以为羞于启齿、甚至刻意遗忘的……‘脆弱’的瞬间。是那些让你们觉得自己不够强大、不够完美,却真实无比的时刻。”
塞拉菲娜闻言,英气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领主,这……是否不妥?将自身的软弱如此直白地呈现,尤其是可能呈现给未知的异界存在,这岂不是……将我们的破绽主动暴露给潜在的敌人?”
江小鱼看着她,缓缓摇头,语气却异常坚定:“正因为它暴露了‘破绽’,正因为它触及了‘软肋’,才证明了它的真实与不可复制。那些靠着谎言和欲望堆砌起来的假酒,从来不敢,也永远无法……去触碰灵魂深处这些最柔软、也最真实的地方。”
奥蕾莉亚依旧扮演着冷眼旁观的角色。在其他人开始沉思和挣扎时,她指尖缠绕着幽蓝色的魔力细丝,如同最狡猾的黑客,试图再次潜入系统,寻找【情感萃取槽】和这次合酿计划的潜在漏洞。
然而,她的魔力刚刚触及系统边界,之前由她提醒而设立的【心锁机制】立刻被触发!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无形屏障瞬间生成,将她的探测魔力轻轻弹开,反震的力量让她指尖微微发麻。
“啧,”奥蕾莉亚收回手,脸上挂起惯有的讥讽笑容,看向江小鱼,“你还真是把她们……都当成可以托付后背的‘家人’了?连系统防御都设置得这么……充满信任?”
江小鱼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当轮到奥蕾莉亚献出记忆时,她站在水晶泪滴前,沉默了许久许久。脸上的讥诮与慵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仿佛在揭开陈年伤疤的挣扎。
最终,她闭上那双魅惑众生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将一段深埋的记忆,注入水晶。
那是她还在身为魅魔女王,尚未被背叛、被封印之前的一个夜晚。在盛大而虚伪的宴会间隙,她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在寝宫最隐蔽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东西——一枚粗糙不堪、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的,由凡人孩童用普通木头雕刻而成的小鸟。那是某个被她无意间救下的村庄孩子,偷偷塞给她的“谢礼”。
记忆中,她看着那木雕小鸟,低声自语,语气带着惯有的嫌弃:“愚蠢又难看的东西……我早就该把它扔进魔火里烧掉……”
然而,记忆的光影中,她那纤细的手指,却无比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木雕粗糙的边缘。而现实中,站在水晶泪滴前的奥蕾莉亚,紧闭的眼角,竟悄然滑落了一滴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热泪水。
【叮——!】
【七种核心情感(喜怒忧思悲恐惊)风味原质收集完毕!】
【触发隐藏共鸣条件:七情圆满!】
【解锁特殊酿造权限:跨域级·心酿!】
南宫烈一直默默地守在炼金台旁边,看着老莫小心翼翼地将七滴颜色、气息各异,却都蕴含着极致情感的“风味原质”,依次汇入一个特制的、内部刻画着微型星轨的透明空坛之中。七种原质在坛内缓缓旋转,交融,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牵动灵魂的波动。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江小鱼,声音有些干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如果……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的话……我……我想试试……为这坛酒……封坛。”
众人皆是一怔。封坛是酿酒的最后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蕴含着酿酒者最后的祝福与期盼。由他这个曾经的“赝品之王”来为这坛代表着烈阳酒馆最高诚意与真实的【烈阳问道】封坛?
江小鱼看着他眼中那份渴望弥补、渴望参与的真挚,只是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好。你来。”
南宫烈深吸一口气,庄重地洗净双手,然后走到坛前,将双手轻轻贴在了冰冷的坛壁之上。
就在他手掌接触坛壁的瞬间,他体内那早已被净化、却依旧残留着一丝本源联系的“破妄之眼”天赋,竟然被坛中那圆满的“七情”之力引动,自发地产生了微弱的共鸣!这一丝共鸣,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竟然短暂地、模糊地连接上了外界某些还在运作的、模仿烈阳酒馆建立的“仿馆”内部的精神网络!
南宫烈身体猛地一颤,双眼骤然睁开,眼中闪过一丝惊怒,急声喝道:
“不好!有三座规模最大的伪馆,正在强行模仿我们的‘忆酿夜’仪式!他们不是在献出真心,而是在用精神折磨的方式,逼迫他们控制的所谓‘英雄’,反复回忆最痛苦的往事,试图用这种极端负面情绪,伪造出类似‘共愿醇露’的东西!”
江小鱼眼中寒光一闪,但语气却异常平静,他看向那坛正在融合的【烈阳问道】,冷声道:
“东施效颦,画虎不成反类犬。他们想伪造?那就让他们睁大眼睛看清楚——真正的、能够跨越星海的酒,究竟……是怎么封存的!”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烈阳问道】终于酿成。出乎所有人意料,坛中之酒,并非七彩流光,也不是香气扑鼻。它清澈见底,无色无味,乍一看去,与最普通的清水毫无二致。
江小鱼亲手捧起这坛看似平凡无奇的酒,走到魂酿井中央,将其轻轻放置在井水之上。
“我们不强送,不依靠蛮力撕裂空间。”他对着那坛酒,也仿佛对着遥远的蓬莱界轻声道,“我们要让这坛酒,凭借自身蕴含的‘心意’,自己找到路……‘走’过去。”
他话音落下,魂酿井中的银雾再次翻涌起来!但这一次,银雾没有形成拱桥,而是如同受到无形指引般,自动在井口上方,凝聚成一道微型的、却无比精致复杂的星轨桥!星轨桥的一端连接着酒坛,另一端,则缓缓探入夜空,指向那片曾经裂开过缝隙的虚空!
酒坛被星轨桥的光芒包裹,缓缓升空。
就在酒坛即将融入虚空裂缝的前一刹那,异变再生!
坛中那清澈如水的酒液,突然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沸腾,而是情感的奔流!酒液在虚空中,映照出了七个清晰无比的画面——
塞拉菲娜在冰天雪地中,跪在地上,紧紧抱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年轻战友,任由温热的鲜血浸透她的银甲;
奥蕾莉亚在华丽而空旷的寝宫中,指尖轻柔地抚摸着那枚粗糙的木雕小鸟,低声哼唱着一首无人听过的、温柔的摇篮曲;
露娜与莱拉幼年时,躲在黑暗的树洞里,浑身发抖,却将最后一块已经有些融化的糖豆,小心翼翼地掰成两半,互相塞进对方嘴里……
……
七个画面,七段被英雄们视为“脆弱”却无比真实的瞬间,如同七颗璀璨的星辰,在酒液中一闪而过!
下一瞬间,整坛【烈阳问道】轰然散开,化作一场绚烂而温暖的光雨,逆向射入了那虚空裂缝的深处,消失在茫茫星海之中。
遥远的东方,云海仙山之上。
一直静坐观星的白发老者,似有所感,猛然抬起头,望向西方星空的方向,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动容的神色,拂尘微顿,轻声叹道:
“来了……”
“这一杯……不是酒……”
“是带着……‘心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