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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黑得像泼翻的墨,浓得化不开,还带着一股子河水特有的、湿漉漉的腥气。风从河面上刮过来,冷得刺骨,卷着水汽,拍在脸上,黏糊糊的,像死人的手在摸。

马车在狂奔。

两匹瘦马,拉着一辆破旧的、连篷子都没有的平板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疯狂颠簸。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随时要散架。车板上铺着厚厚的、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八个人蜷缩在上面,像一堆被扔在乱葬岗的破烂。

韦小宝坐在最前面,背靠着冰冷的车板,双手死死抓着车辕。每一次颠簸,都像有一把锤子砸在他的脊椎骨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不敢松手,仿佛一松手,就会被这疯狂的马车甩出去,摔进无边的黑暗里。

他左边是双儿。小姑娘紧紧挨着他,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她的另一只手,死死按着自己腰间的短剑,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车后无尽的黑暗,仿佛那里随时会冲出什么妖魔鬼怪。

右边是苏荃。她坐得笔直,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风帽早已滑落,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左肩的箭伤只是草草包扎,殷红的血迹还在慢慢渗出来,染红了月白的衣衫。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凤眸深处幽深如潭,映不出半点光亮。她在听。耳朵微微动着,捕捉着风声、马蹄声、车轮声之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阿珂抱着剑,坐在稍远些的角落里,白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孤清。她闭着眼,像是在调息,但韦小宝知道,她的剑随时可以出鞘。方怡和沐剑屏靠在一起,互相取暖,两人的脸色都白得像纸。曾柔低着头,手里捻着一枚铁蒺藜,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建宁公主最惨,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兔子,蜷在方怡怀里,牙齿“咯咯”打颤,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把脸糊得像只花猫。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压抑的抽泣声,还有车轮碾过地面的、单调而令人心悸的“辘辘”声。

远处,北京城的方向,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不是朝霞,是火光。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天都烧透了,像一块巨大的、淌着脓血的伤口。

那是韦公府。是康熙赐给他的、金碧辉煌的牢笼。现在,正被他自己点起的一把火烧成灰烬。连同里面可能留下的、来不及带走的金银细软,丫鬟仆役,还有他韦小宝在京城所有的荣耀、屈辱、荒唐和不堪回首的记忆。

一把火烧了,干净。

韦小宝心里没有痛,只有一种空落落的、冰冷的麻木。像心被挖走了一大块,冷风“飕飕”地往里灌。他想起第一次走进那座府邸时的志得意满,想起接旨时的惶恐,被软禁时的绝望……都烧了,好,烧得好!烧他娘的个一干二净!

可是,为什么眼睛这么酸?鼻子这么堵?

他狠狠抹了把脸,手掌湿漉漉的,分不清是冷汗,是河水溅起的水沫,还是别的什么。

“还有多远?”他哑着嗓子问,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赶车的是个佝偻的老头,戴着破斗笠,穿着打满补丁的短褂,是苏荃安排的、神龙教在京畿最后一批没被挖出来的暗桩之一。老头头也不回,只用更沙哑的声音回了一句:“转过前面那片林子,就能看见运河了。码头在东头,老何的船泊在西三垛,挂着‘顺’字灯笼的就是。”

老何。又是老何。这一路上,接应他们的,安排车马的,打通关节的,似乎都是这个“老何”的人。九难师太留下的“干净的骨头”?还是苏荃早年布下的、连康熙都不知道的暗线?韦小宝没问,苏荃也没说。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安全。

马车冲进一片黑黢黢的柳树林。枝条抽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林子里更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车头挂着一盏气死风灯,豆大的火苗在玻璃罩子里拼命跳动,照亮前方不过丈许的路,反而将周围的黑暗衬得更加浓重,仿佛藏着无数噬人的怪兽。

“嗖——”

一支弩箭,毫无征兆地从左侧的黑暗中射出,擦着车辕飞过,“笃”一声钉在右边的树干上,箭尾剧颤!

“有埋伏!”阿珂厉喝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弧光,“铛”地格飞了第二支射向韦小宝面门的弩箭!

几乎同时,右侧也传来弓弦响动!三四点寒星呈品字形射向车厢!

“低头!”苏荃低喝,袖中寒光连闪,数枚透骨钉激射而出,将射来的弩箭凌空打偏!双儿短剑舞成一团青光,护住建宁。方怡、沐剑屏、曾柔也各持兵刃,背靠背结成一个小圈。

马车未停,反而在车老头的鞭打下冲得更快!拉车的瘦马嘶鸣着,四蹄翻飞,不管不顾地向前狂奔!

“不是官兵!”苏荃在颠簸中断喝,声音冷静得可怕,“弩箭制式不对,是江湖上的手弩!人数不多,五个,不,六个!林子两边都有!”

不是官兵?韦小宝心里一沉。那就是闻着腥味来的江湖鬣狗了!妈的,老子都成丧家之犬了,还有人不肯放过!

“宰了他们!”韦小宝眼中凶光一闪,从靴筒里摸出两把飞刀。

“不行!不能停!”苏荃厉声阻止,“一停就被缠住了!码头那边说不定也有变故,必须尽快上船!”

话音未落,前方黑暗中猛地蹿出两条黑影,如同鬼魅,一左一右扑向马车!手中刀光雪亮,直取赶车的老头!

老头不闪不避,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猛地一抖缰绳,两匹瘦马人立而起,嘶鸣着向前猛冲!同时,他反手从车座下抽出一把黑沉沉的、毫无光泽的短铁尺,看也不看,向后横扫!

“铛!铛!”

两声金铁交鸣几乎同时响起!火花四溅!那两条扑来的黑影竟被这看似随意的一扫震得倒飞出去,踉跄落地,手中钢刀嗡嗡作响,虎口崩裂!

好身手!韦小宝瞳孔一缩。这貌不惊人的老头,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马车借着这一冲之势,已然冲出包围!但两侧树林中,又有三四道黑影跃出,衔尾急追!轻功不俗,在林木间纵跃如飞,紧紧咬住马车不放!

“阿珂!”韦小宝嘶声喊道。

白影一闪!阿珂已如一只白色的大鸟,从疾驰的马车上翩然跃下,足尖在道旁一棵柳树上轻轻一点,身形折返,剑光如匹练倒卷,迎向追得最近的两名黑衣人!

剑光过处,血光迸现!一名黑衣人喉间绽开血花,扑地便倒。另一人骇然急退,剑尖擦着他胸前掠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

但另外两名黑衣人已趁机扑近马车,一人挥刀砍向车轮,另一人凌空下击,刀光笼罩车上的韦小宝和双儿!

“公子小心!”双儿娇叱,短剑疾刺,架开劈向车轮的一刀,却被震得手臂发麻。另一把刀已到韦小宝头顶!

“叮!”

一声轻响,不是金铁交鸣,而是某种极细微的、仿佛瓷器碎裂的声音。那凌空下击的黑衣人惨叫一声,钢刀脱手,整个人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倒飞出去,撞在一棵柳树上,软软滑落,胸口插着三根细如牛毛、泛着幽蓝光泽的银钉!

透骨钉!苏荃出手了!她脸色更白了一分,肩头伤口崩裂,鲜血汩汩流出,但她凤眸冰冷,手指间还夹着两枚蓝汪汪的钉子,扫视着追兵。

阿珂剑光再闪,又解决一人。剩下两名黑衣人见势不妙,发一声喊,转身就逃,没入黑暗林中。

马车冲出柳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大河,横亘在夜色中。河水是沉沉的墨黑色,无声流淌,映着岸边零星的灯火,像一条蛰伏的巨蟒。河风扑面而来,带着水腥气和隐约的、船只特有的桐油、缆绳、鱼虾混杂的气味。

通州运河!到了!

码头就在前方百丈外。长长的栈桥伸入河中,上面挂着一串串昏黄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将停泊的船只照出模糊的轮廓。大小漕船、货船、客船密密麻麻,桅杆如林,在黑暗中安静地矗立着,像一片沉睡的森林。

他们的马车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喘着粗气,冲下河堤,碾过满是碎石的滩涂,直奔码头西侧。

西三垛。一堆堆像小山一样的麻袋、木箱堆在岸边,那是等待装船的货物。昏黄的灯笼光下,可见三五条货船静静泊着。其中一条中等大小的漕船,船头挂着一盏孤零零的、写着“顺”字的白色灯笼,在夜风中寂寞地摇晃。

船头上,站着一个人。穿着普通船老大的短褂,腰间束着布带,头上戴着斗笠,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身形挺拔,像一根钉在船头的标枪。

马车在离船还有十几丈的地方猛地刹住,拉车的瘦马口吐白沫,前腿一软,几乎跪倒。车上的众人被惯性带得向前扑去,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到了!”赶车老头嘶哑地说了一声,跳下车,警惕地环顾四周。

韦小宝在双儿和苏荃的搀扶下,踉跄着跳下车,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他站稳身形,抬头看向那条船,看向船头那个人。

那人也看了过来。斗笠下,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中亮得惊人,像两点寒星,锐利,警惕,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苏荃上前一步,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被河风吹散,听不真切。但韦小宝看到她做了几个极其隐秘的手势。

船头那人身形微微一震,随即抱拳,声音低沉:“桂……韦爷,夫人,请上船。”

没有多余的废话。甚至没有下船来接。只是侧身让开了登船的跳板。

阿珂第一个掠上船,剑未归鞘,目光如电,迅速扫视甲板和船舱。双儿扶着韦小宝,苏荃断后,方怡、沐剑屏搀着几乎虚脱的建宁,曾柔警惕地注视着来路,众人鱼贯登上跳板。

跳板狭窄湿滑,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墨黑的河水,哗哗流淌,仿佛随时会张开巨口,将人吞噬。建宁吓得腿软,几乎是被方怡和沐剑屏拖上去的。

一上船,韦小宝就闻到一股混合着鱼腥、汗臭和劣质烟草的味道。甲板上堆着杂物,缆绳盘绕,几个穿着短褂、面相普通的船工或坐或站,看似悠闲,但他们的手都放在最容易摸到武器的地方,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登船的每一个人。

这不是普通的漕船。韦小宝心里明镜似的。这些“船工”,站姿,眼神,气息,都不是普通苦力。是老兵,而且是见过血、杀过人的老兵。是九难师太留下的“骨头”?还是苏荃早年藏下的底牌?他不敢确定,但此刻,也顾不上深究了。

“开船。”苏荃对船头那戴斗笠的汉子低声道。

汉子点点头,也不多话,转身走向船尾,对掌舵的做了个手势。低沉的号子响起,船工们迅速行动起来,解缆,起锚,撑篙。大船缓缓离开栈桥,驶向黑沉沉的河心。

直到船离岸已有十余丈,韦小宝才觉得那一直梗在喉咙口的气,稍稍顺了一些。他扶着冰冷的船舷,回头望去。

通州码头在夜色中渐渐变小,那些昏黄的灯笼变成模糊的光点。更远处,北京城方向那片暗红色的天空,依然醒目,像一块永不愈合的伤疤,烙在天边。

走了。真的走了。

离开了那座他奋斗、挣扎、享乐、恐惧了许久的城池。离开了那个给他荣华富贵、也给他无尽噩梦的皇帝。离开了那片埋葬了他太多记忆的土地。

心里空落落的,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也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疲惫,和后怕。像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心有余悸,却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跌入更深的噩梦。

河风更大,更冷了。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湿冷刺骨。他打了个寒颤。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披风轻轻落在肩上。是双儿。她不知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件半旧的棉披风,默默地给他披上,又细心地系好带子。她的眼睛又红又肿,但看着他的目光,却清澈坚定,像暗夜里唯一不变的星辰。

韦小宝心里一暖,伸手握了握她冰凉的小手。双儿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开,反而用力回握了他一下。

苏荃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立,望着渐行渐远的河岸。她的脸色在昏暗的船灯下,白得近乎透明,左肩的伤处,血迹已凝结成暗红色的硬块。

“伤口……”韦小宝哑声问。

“死不了。”苏荃淡淡道,目光依旧望着岸边,“倒是你,内息紊乱,经脉有损,强行动气并指成刀,伤了根本。需尽快调息。”

韦小宝苦笑。他自己知道自家事。之前情急之下强行催动那未练成的“焚刀燎原”雏形,虽然一指毙敌,帅是帅了,但那股灼热狂暴的内息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现在五脏六腑都像火烧一样,喉咙腥甜,眼前阵阵发黑。能站着,全靠一口气硬撑。

“苏荃姐,接下来……怎么走?”他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苏荃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沿运河南下,至天津卫入海。海船已在塘沽接应。入了海,朝廷的水师便难追踪了。”

“海上……”韦小宝喃喃。

“怕了?”苏荃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昏黄的灯光下,她苍白的脸上似乎有极淡的笑意一闪而逝。

“怕?”韦小宝一梗脖子,那股混不吝的劲头又上来了,“老子怕他个鸟!阎王爷的裤裆老子都钻过好几回了,还怕他妈的几个浪头?”

话虽这么说,但他抓着船舷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指甲掐进湿冷的木头里,生疼。

苏荃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融在呜咽的河风里。

阿珂抱着剑,默默走到船舷另一边,望着漆黑的河水,不知在想什么。方怡和沐剑屏扶着建宁进了船舱。曾柔守在舱口,警惕地注视着河面。

船,在沉默中前行。破开墨色的河水,驶向不可知的黑暗。

离岸越来越远,码头的灯火终于消失在视线尽头。前后左右,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这条船,像一叶孤零零的、随时可能被吞没的扁舟,在命运的河流上飘荡。

韦小宝忽然觉得有些冷,不是身上的冷,是骨子里的冷。他裹紧了披风,看向苏荃:“苏荃姐,那个船老大……”

“自己人。”苏荃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可靠。”

韦小宝点点头,不再多问。他现在谁也不敢全信,但苏荃说可靠,那至少暂时是可靠的。他目光扫过那些沉默的船工,扫过黑沉沉的河面,扫过船舱里透出的、昏黄如豆的灯光。

灯光下,建宁苍白的脸靠在方怡肩上,闭着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沐剑屏拿着一块湿手帕,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污迹。曾柔抱着膝盖,坐在角落,望着舱外发呆。

这都是他的女人。他的责任。

一股沉甸甸的东西压上心头,比刚才逃离京城的后怕更甚。那是一种茫然的、对未来的恐惧。天下之大,何处是家?海的那边,又是什么在等着他们?康熙会善罢甘休吗?吴三桂会放过他吗?那些觊觎经书的江湖势力,会追到天涯海角吗?

他不知道。一点头绪都没有。

船行渐稳,河面开阔。夜色更浓,像化不开的墨,将天地万物都吞噬进去。只有船头那盏孤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勉强照亮前方数丈的河面,更远的地方,是深不可测的黑暗。

忽然,船尾方向,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密集的桨声!还有火光,在黑暗中迅速靠近!

“有船追来了!”了望的船工压低声音惊呼。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韦小宝猛地转头,只见下游黑暗中,几点火光如同鬼火,正飞快逼近!看那速度,绝不是普通的货船或漕船!

是水师的快艇!还是江湖人物的快船?

“升满帆!快!”船头那戴斗笠的汉子厉声喝道,声音在夜风中传出老远。

船工们立刻行动起来,扯动帆索。破旧的船帆“哗啦”一声升起,吃满了风,船速顿时快了不少。

但后面的火光更快!借着风势,隐约已能看到船的轮廓——是两条尖头快船!船头破开水浪,如同离弦之箭!船上人影幢幢,火把照耀下,可见寒光闪烁,是兵刃!

“是官兵!是巡河的哨船!”有眼尖的船工骇然叫道。

韦小宝的心猛地沉到谷底。最坏的情况出现了!康熙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快!水路也被封锁了!

“准备迎敌!”戴斗笠的汉子“锵”地拔出一把分水刺,厉声喝道。那些看似普通的船工,也纷纷从杂物堆、缆绳卷里抽出刀剑弓弩,瞬间杀气腾腾!

阿珂长剑出鞘,剑光映着她清冷的脸。双儿短剑在手,护在韦小宝身前。苏荃指尖已扣住透骨钉,肩头的伤似乎对她毫无影响。

两条快船已追至百丈之内,船上有人厉声高喊:“前方漕船!落帆停船!接受盘查!违令者,格杀勿论!”

声音在空旷的河面上回荡,带着冰冷的杀意。

夜遁通州河,这河,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韦小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凶光闪烁。他慢慢从腰间摸出三把飞刀,刀身冰冷,沾着他的体温。

跑?跑不掉了。打?对方是两条船,至少二三十号人,弓弩齐备。自己这边,伤的伤,累的累。

绝境。又是绝境。

但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狰狞,有些疯狂,也有些……解脱。

“他娘的……”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是骂这该死的世道,还是骂自己这倒霉透顶的运气。

“准备。”他对身边的双儿和苏荃说,声音平静得吓人,“等他们再近点。老子请他们吃馄饨。”

馄饨。他扬州老家的说法。意思是,送他们下河喂王八。

阿珂看了他一眼,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苏荃没说话,只是将指尖的透骨钉扣得更紧。

船,在加速。后面的快艇,在逼近。

火光,刀光,映亮了墨色的河水。

也映亮了韦小宝眼中,那团越烧越旺的、不顾一切的凶焰。

夜,还很长。

河,也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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