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苏晚”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她（他）对这里的记忆似乎随着危机降临而清晰起来，率先冲出书房破烂的后窗，跃入齐腰深的荒草中。
陆辰一把拉住林筱的手腕，紧跟着翻了出去。陈默断后，动作敏捷地清理了他们留下的明显痕迹，并迅速布置了两个简易的延时报警装置——用细线和空罐子做的，虽然原始，但在寂静山林里足够提醒追兵的大致方向。
山里的夜风格外冷，吹在汗湿的背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林筱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跑，心脏跳得像要撞出胸腔。她手里紧紧攥着头灯，但不敢开，只能借着稀薄月光和前方“苏晚”模糊的背影摸索。
脚下的“小路”根本不能算路，只是植被稍微稀疏一些的坡地，布满碎石和滑腻的苔藓。林筱好几次差点摔倒，都被陆辰牢牢拽住。
“他们……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林筱喘着气，边跑边小声问，“我们不是屏蔽信号了吗？”
“可能是追踪了车辆，或者在更外围就布控了。”陆辰的声音还算平稳，但呼吸也比平时重，“‘观测者’的资源比我们想的更深。”
大概跑了十几分钟，身后远处隐约传来了车辆引擎的轰鸣和开关车门的声音，紧接着是几声模糊的呼喝。追兵到了，而且显然发现了他们逃离的痕迹。
“这边！”“苏晚”带着他们拐进一片更茂密的杉树林，光线几乎完全被遮蔽。她停下脚步，示意大家蹲下。
“不能再这样跑下去了。”她低声说，语气快速而清晰，“辰辰体力消耗大，筱筱不擅长野外行进，声音和痕迹太多，很快会被追上。”
“您的意思？”陈默问。
“分头。”“苏晚”果断决定，“陈默，你带着辰辰和筱筱，继续沿这条沟壑往东，大约两公里外有一个废弃的护林站，相对坚固，可以暂时躲避。我往西，制造一些动静，引开他们一部分注意力。”
“不行！”陆辰立刻反对，抓住“苏晚”的手臂，“太危险了！”他现在面对的不仅是母亲的意识，更是顶着苏言面容的至亲，无法接受她（他）去冒险当诱饵。
“苏晚”拍了拍他的手，眼神在黑暗中显得很镇定：“这是最优解。我对这片山林更熟悉，而且……他们主要目标是你，不是我。我不会硬拼，只是扰乱。在护林站会合。”
她语气里的决断让人无法反驳。时间紧迫，后面追兵的脚步声和手电光似乎越来越近。
陈默看了一眼陆辰，见他紧抿着唇不再反对，便点了点头：“明白。夫人小心。”
“苏晚”点了点头，最后看了陆辰和林筱一眼，转身悄无声息地没入西侧的黑暗中。很快，那个方向就传来故意踩断枯枝的声响，以及一声模仿夜枭的、惟妙惟肖的鸣叫——足够引起追兵的注意。
“走。”陈默低喝一声，带着陆辰和林筱，沿着一条干涸的溪床沟壑，快速向东移动。
这一次他们更加小心，尽量踩在石头上，减少痕迹。林筱几乎是被陆辰半抱着在走，节省体力。黑暗和紧张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跟着。
果然，大部分追兵的嘈杂声和灯光都被“苏晚”制造的方向吸引了过去。但他们身后，依然隐约跟着两三个尾巴，不远不近，如同跗骨之蛆。
又艰难地行进了一公里多，前方出现了模糊的建筑轮廓——一个用石头和木头垒砌的小屋，已经破败不堪，窗户都没了，但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
“就是那里。”陈默示意。
三人迅速潜入小屋。里面空荡荡，布满灰尘和动物粪便的痕迹，但确实能提供短暂的遮蔽和喘息。
陈默没有放松警惕，他守在门口一个隐蔽的角落，手里握着枪，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陆辰则拉着林筱靠坐在最里面的墙角，两人都累得够呛，尤其是陆辰，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你怎么样？”林筱摸出随身带的水壶，拧开递给他。
陆辰喝了一小口，摇摇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他闭着眼，似乎在努力调匀呼吸，感知周围的动静。
林筱也靠着他，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山林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声和虫鸣。那两三个尾巴似乎没有立刻靠近，可能在徘徊，或者在等待指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外面依旧没有“苏晚”的动静，也没有追兵靠近的迹象。
“婆婆……不会有事吧？”林筱忍不住小声问，心里七上八下。
陆辰没说话，只是握着她手的力道微微加重。他在担心。
又过了十分钟，就在陈默示意可能可以尝试悄悄离开时，小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有规律的窸窣声。
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声音停在门外，然后，是两下轻轻的、间隔特定的叩击声。
陈默眼神微动，回应了同样节奏的三下叩击。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苏晚”敏捷地闪了进来，反手关好门。她身上沾了些草屑，呼吸也有些急促，但看起来没有受伤。
“甩掉了。”“苏晚”言简意赅，“他们分散搜索，我绕了个圈子。暂时安全，但这里不能久留，天亮后他们可能会拉网式搜查。”
看到“苏晚”平安回来，陆辰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
“现在怎么办？”林筱问，“回城的路肯定被盯死了。”
“苏晚”从怀里掏出那本油布包裹的日记，就着从破窗透进的微弱月光，快速翻到最后几页有内容的地方。
“我母亲提到‘将关键记录转移’，还让我们‘寻求纹路’。”她指着那些字句，“我猜，‘转移’的东西，可能不仅仅是文字记录，还有……星纹蕨的活体样本，或者承载其‘生命信息’的介质。”
“可是，会转移到哪里呢？”林筱皱眉，“这荒山野岭的。”
“苏晚”的手指在日记最后那句“寻求‘纹路’，而非‘果实’”上点了点：“‘纹路’……星纹蕨的纹路……我母亲的书房窗外，就是她的小花园。花园里，有一个用鹅卵石镶嵌出的……蕨类叶片形状的图案。小时候，我常在上面玩。”
她抬起头，眼中闪着光：“如果有什么东西被转移，那个图案下面，或者图案指向的地方，可能性最大。”
陆辰立刻站起身：“距离？”
“不远，从疗养院后院直接过去，大概只有几百米。但现在疗养院肯定被对方控制了。”“苏晚”分析道，“不过，我们可以从我们现在的位置，沿着山脊线绕过去，那边林木更密，能避开正面。”
这无疑又是一个冒险。但留在这里被动等待天亮，同样危险。
“干！”林筱一咬牙，“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还被人撵得像兔子一样！”
陆辰看了她一眼，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恢复严肃，看向陈默：“路线？”
陈默立刻在地上用树枝简单画了个示意图。绕行山脊，虽然难走，但确实能避开疗养院主建筑区域。
稍作休整，补充了点水分和能量，四人再次出发。
这一次的路比之前更难走，几乎是在没有路的地方强行开辟。陈默用砍刀在前面小心地清理过于茂密的枝条，“苏晚”凭借记忆和方向感指引，陆辰和林筱互相搀扶跟着。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迂回到了疗养院后方的山坡上，居高临下，能隐约看到下方那个荒废小院的轮廓。月光下，那个用浅色鹅卵石铺就的蕨叶图案，竟然还能依稀辨认。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看到“观测者”的人影，可能搜索重点还在建筑内部和周边山林。
“就是那里。”“苏晚”压低声音，指向图案中心。
“怎么下去？怎么取？”林筱问。直接下去太冒险了。
陆辰再次闭眼感知，片刻后睁眼：“图案中心下方……有微弱的、有规律的生物电信号。很微弱，但确实存在。不是植物根茎，更像……某种处于低功耗状态的封闭容器。”
真的有东西！
“我去。”陈默主动请缨，“我动作快，拿到立刻撤回。”
“不，我去。”“苏晚”拦住他，“如果是我母亲的设计，可能需要特定的……生物信息识别。我的基因序列，或许能安全触发。”
这很合理。陆辰的基因可能也行，但他现在是重点目标，不宜轻易暴露。
计划迅速敲定：陈默和陆辰、林筱留在山坡上警戒和掩护。“苏晚”独自下去，快速探查并取回物品。
“苏晚”像一只灵巧的山猫，悄无声息地滑下山坡，迅速接近那个鹅卵石图案。她蹲在图案中心，仔细检查地面。
月光下，只见她似乎触动了某块特定的鹅卵石，图案中心的一块石板竟然微微下沉，然后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不大的洞口。
“苏晚”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探入……
几秒钟后，她收回手，手里似乎拿着一个巴掌大小、黑乎乎的方正物体。她迅速将石板恢复原状，起身就准备撤回。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声响起！
一支麻醉镖，擦着“苏晚”的小腿射入她刚才蹲着的地面！
几乎同时，小院周围的阴影里，骤然亮起了好几道强光手电，死死锁定了“苏晚”的身影！
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冰冷而戏谑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寂静的院子里响起：
【“晚上好，‘回声’。我们等你……和‘钥匙’，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