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点组成的心脏在黑暗中缓缓跳动，我能感觉到它在呼吸，像是活的。陆九玄挡在我前面，手已经握上了剑柄，指节绷得发白。司徒墨站在我右侧，尾巴贴着地面，一动不动。
我盯着那团光影，瞳孔里泛起金光。刚觉醒的视线能看透很多东西，包括藏在乱流里的魂魄波动。这团影子不是幻象，也不是记忆残片。它是从噬魂灯里逃出来的残魂，带着熟悉的恶意。
“是他。”我低声说。
陆九玄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他的右臂还在渗黑气，衣服已经被染出一片暗斑。他不该再动手，可他还是往前移了半步。
司徒墨突然抬手拦住他：“不能斩。”
我皱眉：“为什么？”
“这是残魂和裂缝能量混在一起的状态。”司徒墨盯着光影，声音压得很低，“你现在砍下去，等于撕开一道口子。反冲的力道会把我们全吞进去。”
我懂他的意思。这种状态下的残魂就像一根绷紧的弦，一旦断裂，周围的时空也会跟着崩。我们还没走出这片区域，不能冒这个险。
光影开始震动，表面裂开细纹，像蛋壳要碎。一道笑声从里面传出来，沙哑又冷：“你们……以为封印得了我？”
我认得这个声音。
司徒烈。
我没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金色的视线穿透光影，看到里面蜷缩的半张脸——青铜鬼面覆盖左半边，右脸全是烧伤的疤痕。他还没完全成形，但意识已经苏醒。
“你不敢进来。”我直视那团影，“你只能躲在这些碎片里，靠别人的记忆喂养自己。”
笑声停了一瞬。
然后更响了。
“叶蓁……”他叫我的名字，像在念咒，“你以为你觉醒了血脉，就能改写命运？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记不全。”
我站在原地，手指微微发抖。那些记忆还在脑子里翻腾，三百次轮回的画面像刀子一样刮过神经。但我现在不想躲了。
“我不需要记得全部。”我说，“我只要记得你现在还活着，就够了。”
话音落下，光影猛地膨胀一圈，裂缝四周的光路开始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变形。符文从壁面浮现，一个接一个，排列成某种古老的阵法。
司徒墨脸色变了：“他在重组！”
三条尾巴瞬间射出，像铁链一样缠住光影核心。那团影剧烈挣扎，发出刺耳的嘶吼。司徒墨咬牙撑住，额角青筋暴起，嘴角渗出血丝。
“叶蓁！”他喊我，“用星盘！现在就锁住他！”
我知道机会只有一次。星盘是观星族最后的力量，能牵引命格、锁定残魂。但它需要血脉为引，而我现在刚承受完记忆洪流，身体几乎到极限。
我没犹豫。
咬破指尖，血滴在胸前的吊坠上。锈迹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古老纹路。吊坠轻轻震了一下，浮现在我面前的空气中，缓缓旋转。
星盘显现。
金色的环一层层展开，中间浮现出复杂的星图。我伸手按向自己的心口，把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压进去。
“不是你决定我的命运。”
血顺着指尖流入星盘，金光暴涨。细密的光丝从盘面射出，缠上被司徒墨困住的残魂。每一根光丝都像钉子，扎进光影深处，把它牢牢钉在原地。
司徒烈的怒吼炸开：“等时空完全重叠……你们都将沦为祭品！”
光影疯狂扭动，但挣不开星盘的束缚。金丝越收越紧，它的形状开始塌陷，像是被压缩成一团凝固的黑。
我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跪下。陆九玄扶了我一把，手很稳。
“稳住了。”他说。
我看向司徒墨。他收回尾巴，有两条末端焦黑，像是被火烧过。他站着没倒，但呼吸很重，一只手撑在地上。
“你还行吗？”我问他。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紫眸有点暗：“死不了。”
我点点头，目光回到被禁锢的残魂上。它不再动，也不再出声，像个被封印的球体，悬浮在光路上方。星盘还在运转，金光一圈圈扫过，防止它再次复苏。
陆九玄始终没放开剑。他盯着那团影，眼神没松过。
“它刚才说‘时空重叠’。”他开口，“什么意思？”
我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不是终点。他留下这团残魂，不是为了吓我们。”
“是为了传递消息。”司徒墨站直了些，“他在等什么。等某个时间点，或者某个条件达成。”
我想起刚才符文浮现的顺序。那不是随机的，而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像是一种倒计时。
“我们得弄清楚他在准备什么。”我说，“否则就算封了这团魂，他也还会回来。”
陆九玄点头：“但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你刚用了星盘，妖瞳还在发烫。”
我抬手摸了下眼睛，确实有些灼热感。金色的竖纹还没完全褪去，瞳孔边缘微微颤动。再强行催动能力，可能会伤到识海。
司徒墨忽然弯腰捡起一块碎石，在地上划了几道线。
“你看。”他指着，“这些光路不是平的。它们有流向，像河流。我们一路走来，方向一直在偏。”
我蹲下身细看。他说得对。脚下的光不是静止的，而是缓慢流动的，带着我们往某个位置偏移。刚才忙着应对残魂，没人注意到这点。
“我们在被带往深处。”我说。
“而且速度在加快。”陆九玄补充。
远处的黑暗比之前更浓了。光路延伸过去，渐渐被吞没。那片区域没有回声，也没有反射，像一张闭合的嘴。
司徒墨收起石头，站起身：“不能再往前了。谁知道前面等着什么。”
我盯着那片黑，心跳慢慢变快。吊坠贴在胸口，又开始发烫。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它在回应什么。
“不对。”我低声说，“我们不是被拖过去的。”
他们看向我。
“是它在拉我们。”我按住吊坠，“星盘……它想让我们去那里。”
陆九玄皱眉：“你是说，星盘有自己的意识？”
“我不知道。”我摇头，“但刚才启动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点……指引。就像它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司徒墨冷笑一声：“你觉得它可信？一个把你家族灭门的工具？”
“它也是被利用的。”我说，“和我们一样。”
空气安静了一瞬。
陆九玄看着我：“如果你想去，我陪你。”
司徒墨没说话，但也没反对。他只是重新展开一条尾巴，护在我侧后方。
我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继续深入可能意味着更大的风险，但我们已经没得选了。司徒烈的残魂出现在这里，说明他早就布局好了。如果我们停下，只会落入更被动的局面。
我站直身体，往前迈了一步。
光路微微震了一下，像是回应我的动作。
第二步，第三步。
他们跟上来，一左一右。
越往前，空气越沉。呼吸变得费力，像是水底行走。我的眼皮越来越重，但金瞳始终亮着，照亮前方几尺的距离。
忽然，脚下传来震动。
不是来自地面，而是从光路内部。一道波纹快速掠过，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整个通道开始轻微摇晃。
我停下脚步。
前方五十步外，黑暗中浮现出一个轮廓。
不高，不像人。
像一口钟，或者一盏灯。
吊坠猛地一烫，几乎贴进皮肉。星盘在我眼前自行旋转起来，金光指向那个方向。
司徒墨低喝：“别过去！”
陆九玄伸手拉我袖子。
我没有动。
因为我看到了。
那东西的底部，刻着一个熟悉的符号。
和我母亲临终前画在沙地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