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深处,那股刚被撕开的寂静还在蔓延。
悟空的手还贴在碑面上,掌心滚烫,像是有火在经脉里烧。
他的指节绷紧,整条手臂都在抖,可就是没松开。
就在他听见“战鼓”回响的瞬间,头顶的空间裂了。
不是裂缝,是直接碎开一道口子,黑得不像夜,倒像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啃掉了一块天。
寒气先到。
还没看清是什么,皮肤就已经僵了。
那冷不是冻人,是往骨头缝里钻,一寸寸把血抽干,把神魂压进冰窟。
他身上的护体金光“啪”地炸裂,像是玻璃被重锤砸中,碎片都没来得及飞溅就化成了灰。
紧接着,剑落。
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从虚空劈下,剑身布满暗红纹路,像干涸的血河。
剑尖未至,空气已经凝成黑冰,层层叠叠压向他的头颅。
悟空想动,可身体不听使唤。
混沌相刚浮现一半,就被那股寒意死死按住,四肢百骸像是被铁链缠住,越挣扎勒得越紧。
他只能靠着左手撑住幽冥碑,右手死死攥住金箍棒,棍子横在肩上,硬接这一击。
“铛——!”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河床都在颤。
金箍棒被压得弯曲,棍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黑冰顺着棒体往上爬,转眼封住了大半。
他的膝盖一软,整个人砸进地面,双膝陷进焦土三寸。
剑停在他头顶半尺,再往下一分,天灵盖就得碎。
持剑的人站在血海上空,袍角不动,眼神冷得像万年玄冰。
他没说话,只是手指轻轻一压。
剑势又沉。
悟空喉咙一甜,一口血喷出来,还没落地就被冻结,碎成一片片红冰渣。
“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冥河老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像是从地底传来,“现在,付出代价。”
悟空咬着牙,嘴角咧开,露出一口泛着金属光泽的獠牙。
他抬头,金瞳在极寒中依旧亮着,像两团不肯熄的火。
“你说……这是恨?”他声音断断续续,却还在笑,“可我听见的……是战鼓。”
话音落下,他左手猛地一震,掌心与碑面接触的地方,那股热流突然暴涨。
识海里,那个无头巨人再次出现。
.他没有脸,却昂着脖子,双手虚握,仿佛还握着一把看不见的斧。
那一瞬,悟空感觉自己的肩膀也压上了东西——是锁链,一根根钉进肉里,带着千钧之力往下拽。
但他没倒。
他借着这股力,把刑天残念里的怒意顺着经脉推上去,混着之前吞下的血神之力,在体内冲出一条血路。
每走一寸,都像撕开皮肉再塞进烧红的铁条。
他的手臂青筋暴起,血管几乎要炸开,可那股力量终究冲到了金瞳。
混沌星图在瞳孔深处疯狂旋转,原本快要熄灭的光轨重新燃起,细如发丝,却倔强地连着心神。
黑冰开始裂。
不是外力打破,是从他体内往外撑。
皮肤下的热流与外界的寒气对撞,发出“滋滋”的声响,蒸腾起一层薄雾。
冥河老祖眼神一凝,剑尖微颤。
他没想到,这小子还能动。
悟空的右手动了。
五指收紧,把金箍棒从冰层里拔出来一寸。
棍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裂纹密布,可它还在他手里。
“你以为……”悟空喘了口气,喉咙里带着血味,“一把破剑,就能让我跪着认命?”
他猛地抬头,金瞳直视上方。
“老子从出生那天起——就没跪过!”
吼声炸开,震得四周黑冰簌簌掉落。
他借着左手从幽冥碑汲取的力量,右臂猛然上挑,金箍棒狠狠撞向剑身。
“当!”
火星四溅,剑被荡开半尺。
悟空趁机翻身,单膝跪地,棍子撑地,整个人弓着背,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却不肯低头的兽。
他的呼吸粗重,胸口起伏剧烈,脸上结了一层薄冰,又被体温融化,留下道道血痕。
可那双眼睛,始终没闭。
冥河老祖缓缓抬手,九幽寒冰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新对准他的眉心。
“你不明白。”他说,“这剑不是杀你,是封你。你体内的东西,不该存在。”
悟空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砸在地上立刻冻成红点。
“我不明白?”他冷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碑会认我?为什么那家伙……会把记忆塞给我?”
他抬起左手,掌心还贴着碑面,指缝间渗出血,混着热气,在冰冷的石面上蒸出缕缕白烟。
“你要封我,那就来。”他一字一句地说,“但别跟我说什么天理大道。你拦我的路,我就砸你的门。”
冥河老祖不再多言。
他双手握剑,剑身上的暗红纹路突然亮起,整片血海随之震动。
河床裂开缝隙,黑冰如藤蔓般疯长,顺着悟空的腿往上缠。
他动不了了。
寒气已经侵入奇经八脉,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推动冰碴。
金瞳的光芒弱了下来,混沌星图转得越来越慢,像是风中残烛。
可他还是没松手。
左手死死按在碑上,右手紧握金箍棒,哪怕指节发紫,哪怕呼吸变得艰难,他也没放。
冥河老祖的剑缓缓压下。
剑尖离他额头只剩三寸。
就在这时,悟空的金瞳忽然一颤。
那微弱的光轨猛地一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碑面的裂缝里,金光再次渗出,比之前更亮,更急。
一股新的热流顺着掌心冲进来,直奔金瞳。
他的眼睛骤然灼热,像是要烧起来。
冥河老祖察觉不对,剑势一顿。
悟空抬起头,嘴角又咧开了。
“你说……它下面压着的是恨?”他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可我现在……闻到了铁锈味。”
他抬起右手,金箍棒尖指向对方。
“那是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