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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七天,我梦见同一个陌生男人在地铁站台跳轨自杀。

报警后警方调取监控,发现那人根本不存在。

直到第八天,我在站台看见了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脸——

他正朝我挥手,而列车即将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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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又一次惊醒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急促的喘息在寂静的凌晨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冷汗浸湿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背后的睡衣也湿了一片,冰凉地贴着脊梁。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

她僵硬地躺着,不敢动弹,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最后那可怖的画面——模糊的站台,惨白的灯光,那个穿着深色夹克、面容普通的陌生男人,带着一种近乎安详的决绝,向前一步,倾身栽下。然后是黑暗中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并非巨响,而是一种尖锐到能撕裂耳膜、直抵灵魂深处的噪音。

连续七天了。

整整七天,同一个梦,分秒不差,细节毫厘不差。每晚,当时钟的指针悄无声息地滑过凌晨三点零七分这个诡异的刻度,她就会准时坠入那个冰冷的地铁站台,成为一个无法动弹、无法发声的旁观者,目睹一场重复的死亡。

她甚至能“记起”那个站台的每一个细节。不是她日常通勤常用的任何一站,而是一个略显陈旧的、墙壁贴着灰白色方形瓷砖、某些接缝处渗出可疑黄色水渍的站台。头顶的灯管是老式的,光线带着一种病态的惨白,偶尔不稳定地闪烁一下,在墙壁上投下跳跃的、扭曲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地铁站特有的、混合了灰尘、机油和无数陌生人体的气味,但在梦里,这气味似乎更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那个男人,三十岁上下,普通到扔进人海瞬间就会消失。深蓝色的夹克,洗得有些发白,可能是李宁或者安踏这类国产品牌的旧款。黑色的裤子,一双看不出牌子的深色运动鞋。他的脸,林晚在梦里反复“观看”了七遍,已经刻在了脑子里——方下巴,嘴唇有些薄,眉头似乎习惯性地微蹙着,留下几道浅浅的纹路。最让她心悸的是他的眼睛,在跳下去的前一瞬,他总是会极其短暂地、似乎无意识地朝她所在的方向瞥一眼。那眼神空洞,麻木,像两口枯井,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却让林晚每次醒来都遍体生寒。

他看见我了吗?他知道我在看着他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思维,勒得她喘不过气。

起初,她以为只是压力太大。公司最近在赶一个新项目,她是主力设计,连续加了几天班,精神一直紧绷着。做一两个噩梦,再正常不过。可第二天,第三天……当同一个梦魇精准地在同一时间降临,带着分毫不差的场景和人物,重复上演同一场悲剧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再也无法用“压力”来解释了。

这不是梦。这感觉太真实了。每一次,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站台地面传来的冰凉触感,能“听到”列车进站前由远及近的、带着震动感的风压,能“闻到”那越来越浓的铁锈味。这更像是一段被强行植入她脑海的、来自未来的影像片段。

她试过晚睡,熬到凌晨四五点,困得眼皮打架才躺下。但没用。时间一到,那个梦依旧会准时将她捕获。她也试过开着灯睡觉,让温暖的床头灯光驱散卧室的黑暗,但梦里那地铁站的惨白灯光总能覆盖一切。她甚至偷偷在睡前喝了点红酒,指望酒精能麻痹神经,结果只是让她在梦中更加无力,那种想冲上去阻止却动弹不得的焦灼感更加鲜明。

第七天晚上,在又一次尖叫着从床上弹坐起来之后,林晚崩溃了。她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进去,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源于一种极致的、无处宣泄的恐惧和无力。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迟早会疯掉。

窗外,天光已经微微泛白,城市的轮廓在淡青色的晨曦中渐渐清晰。

必须做点什么。

这个念头强烈地占据了她的脑海。不能再这样被动地承受了。哪怕被人当成疯子,哪怕只是寻求一个心理上的安慰,她也必须把这个荒谬的、持续了七夜的噩梦告诉别人。

报警。

这个选项跳了出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意味。对,报警。万一……万一是真的呢?万一真的有一个那样的男人,会在某个时刻,在某个地铁站,做出梦里的举动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无法承受事后“我本可以”的良心谴责。

这个决定让她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点点。她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进洗手间。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下是浓重的、连粉底都难以完全遮盖的青黑色阴影,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疲惫。

她用冷水用力拍打脸颊,试图驱散那噩梦带来的粘稠感。

上午九点整,林晚请了假,走进了离公寓最近的一家派出所。接待她的是一个年轻警员,皮肤黝黑,嘴唇紧抿,肩章显示他还是个见习警员。听完林晚有些语无伦次、逻辑混乱的叙述——重复的梦,地铁站,陌生男人,跳轨自杀,连续七天——年轻警员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觉得她在无理取闹的不耐烦。

“林小姐,你的意思是,你做了一个噩梦,然后让我们根据你的梦去排查可能发生的……自杀事件?”年轻警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公事公办,但那份荒谬感几乎要溢出来。

林晚的脸颊有些发烫,她能感觉到周围其他办公人员偶尔投来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听起来有多可笑。“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但我发誓,那个梦太真实了!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那个男人,那个站台……而且,连续七天,一模一样!这正常吗?”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拔高。

“梦境有时候确实会很逼真,尤其是人在精神压力比较大的时候。”年轻警员试图用比较专业的口吻解释,“我们警方办案,是需要讲证据的,不能仅凭一个……呃……梦境来采取行动。你看,你甚至连具体是哪个地铁站都不能确定。”

林晚语塞。梦里的站台没有明确的标识,她确实无法说出具体站名。“可是……那个站台的样子我很清楚,我可以描述出来!还有那个男人的长相,我也可以画出来!”她几乎是恳求道。

年轻警员摇了摇头,态度虽然不算恶劣,但带着体制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坚决:“抱歉,林小姐。没有确切的时间、地点,仅凭描述和画像,我们无法立案,也无法进行大规模的排查。这不符合程序。我建议你,如果感觉精神压力太大,或许可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又是这个建议。

林晚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对方那已经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表情,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也只会被当成一个精神失常的麻烦人物。

她默默地站起身,低声道了句“谢谢,打扰了”,然后几乎是逃离了那个让她感到无比难堪和无力的地方。

站在派出所门外,初夏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而有种置身冰窖的寒冷。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车流人流,一切如常,只有她被那个诡异的梦隔绝在另一个维度。

难道……真的只是我的幻觉?是我快要疯了的前兆?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就在她漫无目的地沿着街边走着,内心被沮丧和更深的恐惧填满时,一个年纪稍长、大概四十多岁、身材微胖、面容看起来较为和气的警察从派出所里走了出来,似乎是刚外出办事回来。他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林晚,脚步顿了一下,走了过来。

“姑娘,刚才是你报案说……做了个预知梦?”他的语气比较随和,没有那个年轻警员的公事公办。

林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抬起头,眼中又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是的!警官,我……”

年长警察摆了摆手,打断了她急切的话语,脸上露出一丝理解的、或者说,是见多了各种奇怪事情后的淡然表情:“小刘(他朝派出所里面示意了一下,指的应该是那个年轻警员)他刚来,比较讲规矩。你别介意。”他顿了顿,掏出手机,“这样吧,你把你的联系方式,还有你梦里能记起来的关于那个站台和那个人的主要特征,简单跟我说一下。我这边呢,帮你留意一下。虽然不能正式立案调查,但如果近期各分局有接到类似的失踪人口或者异常情况报告,我对比一下信息,万一有发现,也好联系你。你看怎么样?”

这显然是一种安抚,一种不承担任何责任的、最低限度的姿态。林晚心里明白,但这已经是她目前能得到的唯一回应了。她连忙点头,接过对方的手机,颤抖着手指输入了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并尽量简洁地描述了站台的陈旧感、灰白瓷砖、黄色水渍,以及男人的大致年龄、衣着和面部特征。

“谢谢您!真的太感谢了!”林晚连声道谢,声音带着哽咽。

年长警察收回手机,点了点头:“回去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有时候,梦就是梦。”

他的话像是安慰,又像是一句最终的宣判。

林晚离开了,背影在阳光下显得单薄而落寞。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之后,那位面容和气的年长警察回到所里,对那个年轻的见习警员随口说了一句:“唉,又一个压力大的。估计是看多了什么玄幻小说吧。”语气轻松,带着一丝不以为意的调侃。这件事在他这里,就像投入大海的一颗小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接下来的半天,对林晚来说是煎熬的。她回到冷清的公寓,坐立难安。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个梦的阴影不仅没有因为白天的到来而消散,反而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地盘旋在脑海深处。那个男人跳下去的画面,时不时就会闪回一下,让她心惊肉跳。

下午,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再次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询问是否有任何进展。接电话的正好是那个年长警察,他的回答客气而疏离:“林小姐,我们查过了,目前没有任何与你描述相符的警情报告。请你安心工作生活,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电话挂断,听筒里传来忙音。林晚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果然……没用。没有人会相信一个荒诞的梦。

她瘫坐在沙发上,巨大的疲惫和孤立无援的感觉将她彻底淹没。

为了摆脱这种令人窒息的情绪,傍晚时分,林晚强迫自己走出家门。她需要人群,需要噪音,需要真实世界的气息来冲淡脑子里那些诡异的东西。她去了常去的超市,漫无目的地在货架间穿梭,却什么也没买。出来后,她又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一家以前常去的、位于一条安静小巷里的书屋。

书屋很安静,只有零星的几个顾客。暖黄色的灯光,空气中漂浮着旧书和咖啡混合的醇厚香气。她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硬壳书,是关于梦境解析的。翻开几页,上面写着“重复的梦境通常意味着潜意识在试图提醒你某些被忽略的重要信息”、“预知梦在科学上无法证实,但民间信仰中常被视为一种警示”……

她烦躁地合上书,把它塞回原处。提醒?警示?提醒谁?警示谁?那个陌生的男人吗?可她根本不认识他!

就在她准备离开书屋,去旁边的咖啡柜台买杯东西提提神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靠窗的一个座位。

刹那间,她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心脏骤停了一拍,随即以一种要撞破胸腔的力度疯狂跳动起来。

呼吸停滞。

那个座位上,坐着一个男人。

深蓝色的、略显陈旧的夹克。黑色的裤子。普通的、毫无特征的身形。

以及……那张脸。

方下巴,薄嘴唇,微蹙的眉头。

那张在她梦中反复出现了七次,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用刻刀凿进她记忆深处的脸!

是他!

那个在她预知梦里,连续七夜跳下地铁站台的男人!

他就坐在那里,低着头,安静地看着手里的一本书。窗外的天光正在迅速暗淡下去,黄昏的阴影笼罩着他,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像一个从她噩梦里走出来的幽灵。

林晚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似乎察觉到了她过于直愣、过于惊骇的注视,那个男人,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穿越书屋里暖黄的光线和稀疏的人影,准确地找到了她。

然后,在林晚惊恐万分的注视下,他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在梦里空洞麻木的眼睛,此刻却似乎……聚焦了。

他极其轻微地,对着她,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一个微笑。那里面没有任何暖意,反而像是一个……确认。

确认她看到了他。

确认……她在这里。

林晚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书架,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闷响。几本书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她顾不上去捡,也顾不上周围投来的诧异目光,几乎是凭借着求生本能,她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书屋。

跑到巷子里,傍晚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她才稍微找回了一点呼吸的能力。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依然跳得像要炸开。

他看见我了!

他认识我!

那个梦……不是简单的预知!不是旁观!

他和她之间,存在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可怕的联系!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和侥幸。她颤抖着手,再次掏出手机,这一次,不是打给派出所,而是直接拨打了110。

“喂?110吗?我、我要报案!不是梦!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个男人!在‘墨香’书屋!就是我一直梦到的那个要跳地铁的男人!他就在那里!请你们相信我!快派人过来!他可能会去地铁站!他可能会……”

她的声音尖锐,语无伦次,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接警员显然被她激动的状态惊到了,努力安抚着她的情绪,同时快速记录着关键信息:“女士,请您冷静一点,慢慢说。您在哪里?您说您看到了谁?哪个男人?”

“就是我报警说的那个梦里的男人!他要自杀!在梦里!他马上就要去地铁站了!你们快去阻止他!求求你们了!”林晚几乎是在嘶喊。

“……好的,女士,我们收到了。请问您的具体位置是‘墨香书屋’对吗?我们会立即派附近巡逻警力前去核实情况。请您保持冷静,在原地等待,或者前往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吗?”

挂了电话,林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她不敢回书屋,也不敢离开。她怕跟丢那个男人,又怕再次正面遇上他。

她躲在巷口的阴影里,眼睛死死盯着书屋的门口,心脏在等待中备受煎熬。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几分钟后,一辆警车无声地滑到巷口,没有拉警笛。车上下来两名警察,正是白天接待过她的那个年轻见习警员和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同事。年轻警员看到她,眉头又习惯性地皱了起来,眼神里的怀疑几乎不加掩饰。

林晚冲过去,急切地指着书屋里面:“在里面!他就在里面!靠窗的位置!”

两名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年长那位示意她留在外面,然后两人走进了书屋。

林晚在外面焦灼地踱步,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过了一会儿,两名警察出来了,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无奈和果然如此的表情。

“林小姐,我们仔细检查过了。”年轻警员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平静,“书屋里面,包括你所说的靠窗位置,并没有符合你描述的穿着深蓝色夹克、形迹可疑的男性。我们也询问了店员和当时的几位顾客,没有人注意到有这样一个人。”

“不可能!”林晚失声叫道,冲上前想要进去自己看,“他明明就在里面!我亲眼看到的!他还看了我一眼!”

年长警察拦住了她,语气还算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结论:“林小姐,你真的需要冷静一下。我们理解你可能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情绪比较紧张。但报假警是违法行为,会占用宝贵的警力资源。这次我们就不追究了,希望你……”

“我没有报假警!”林晚的眼泪夺眶而出,委屈、恐惧和巨大的无力感让她几乎崩溃,“他真的在那里!他一定是在你们来之前走了!你们可以去查监控!书屋一定有监控!”

年轻警员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林小姐,我们看过了。书屋的监控角度有限,那个时间段,靠窗位置确实有几位顾客,但经过比对,没有发现与你提供的画像特征高度吻合的人员。而且,店员也证实,并没有注意到有谁行为异常。”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砸碎了林晚最后的希望。

监控没有拍到?店员没注意到?

怎么会……

难道……刚才那一瞬间,也是她的幻觉?是那个梦魇延伸到了现实,扭曲了她的感知?

她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两名警察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上了警车,消失在暮色中。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投向她的目光带着各种意味——好奇,同情,或许还有一丝看神经病般的疏离。

世界依旧正常运转,只有她,被独自留在这个无法言说的、恐怖的真相里,无人相信,无处可逃。

那个男人,像幽灵一样,出现,又消失。

而她知道,梦里的那一刻,正在一步步逼近。

第八夜,就要来了。

她抬起头,望向城市远方。地铁站的灯光,在渐浓的夜色中,如同一个个潜伏的、闪烁着不详信号的洞穴入口。

今夜,她会梦见什么?

或者……她还会不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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