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基地的地下室里,冷白色的灯光打在林晓微垂的侧脸上。
林晓刚从半躺式传感舱中坐起,眉心那抹深度意念连接的金光正缓缓淡去,可瘦削面庞上那双眼睛,眼神异常明亮。
她抬手摘下贴在太阳穴的生物传感贴片,贴片边缘的凝胶还带着体温。
脑机接口的模型构建取得了关键进展,能量信息直接编码的转化率突破了47%,这意味着“非侵入式高带宽交互协议”理论框架已具雏形。
林晓指尖悬在同步按钮上方,正要将最新数据发给沈逸时,她裤兜里的私人加密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楚梦琪”三个字。
这个名字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楚梦琪是她的好闺蜜,如今已经是国内外着名的金牌律师,性格飒爽,消息灵通。
林晓划开屏幕,信息开头全是闺蜜间的寻常絮语:
刚赢了一场跨国专利官司,打算去瑞士滑雪犒劳自己,还吐槽助理把黑咖啡煮成了奶茶。
林晓笑着摇头,指尖往下滑,视线却在结尾处骤然定格,楚梦琪用一种她们之间才懂的、夹杂着特定代称和语序的暗语写道:
晓,我家那疯丫头在纽约法学院野的没边,最近泡tiktuk当小网红,居然在网上勾搭上了mIt的‘小老乡’,聊得比我和他爸还热乎。
丫头说那男孩天才得不像话,解微分方程跟玩似的,偏偏性子孤僻,看着让人心疼,好像叫……伊桑·安德斯?
这名字怪怪的。
她偷偷跟我嘚瑟,我总觉得不踏实,现在外面多乱啊。
你帮我把把关?
伊桑·安德斯?mIt?天才?孤僻?
这几个关键词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林晓。
她的指尖猛地攥紧手机,刚才还残留的微麻感瞬间被一阵尖锐的战栗取代。
她立刻联想到沈逸曾提到的,南光的养父好像叫安德斯,他后来可能被一个北美秘密项目带走,并且化名……
她胸腔里的心脏跳得近乎撞碎肋骨,她强迫自己冷静,没有立刻回复楚梦琪,而是抓起桌上的工作证,快步快步往中央会议室走去。
沈逸一身深灰色工装,站在投影中央,指尖点着脑机接口能量模型悬浮的数据流,声音沉稳:
“第三象限的能量衰减必须控制在5%以内,否则无法支撑长时间意念连接……”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匆匆闯进来的林晓打断。
“沈逸,急事。”
林晓没顾上会议室里众人诧异的目光,伸手拽住沈逸的手腕,将他拉到走廊的防火门后。
林晓立刻将手机屏幕凑到他眼前,指尖点着那段暗语:
“楚梦琪的女儿楚澜清,在tiktuk上认识了这个伊桑·安德斯,mIt的,你看——”
沈逸的眉头先是皱起,看清“伊桑·安德斯”五个字时,脸色瞬间大变,手里的激光笔“嗒”地掉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伊桑·安德斯……很大可能就是南光!”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楚梦琪的女儿……她的信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
林晓立刻摇头,语速极快,
“梦琪和我有过命的交情,她女儿楚澜清(龙巾儿)我见过几次,聪明伶俐,就是有点爱冒险,喜欢在网上分享生活。”
林晓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墙面,快速分析,
“关键是,楚澜清完全不知情,她只是觉得遇到了有趣的天才。这说明南光现在确实在mIt,而且可能处于某种……被引导或监控的状态。薇薇安要么是故意留着这个缺口试探,要么是低估了一个青春期男孩的社交需求。”
走廊的应急灯,在沈逸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猛地攥紧拳头:
“这是我们唯一能绕过薇薇安监控的机会!不能直接相认,太危险。你立刻联系楚梦琪,让她转告楚澜清,传递一个只有南光能懂、但外人看不出破绽的信号,让他知道我们在找他,并且是安全的!”
林晓用力点头,转身就往自己的工作室跑,白大褂的衣角在走廊里翻飞,脑子里开始构思如何利用这条意外的“闺蜜线”。
她需要设计一个既能引起南光注意,又不会打草惊蛇的信息。
波士顿的深夜,mIt量子计算实验室的灯光依旧亮着。
南光将连帽衫的帽檐又往下压了压,遮住大半张脸,指尖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
屏幕右上角的聊天框里,“龙巾儿”的头像正跳动着,那是楚澜清的专属昵称。
从最初在tiktuk评论区的争论不休,到如今每天分享彼此的生活,不过短短一个月。
楚澜清身上那股毫不掩饰的鲜活与善解人意,像一束暖光,照进了南光被监控与孤独包裹的世界。
她会吐槽法学院教授的刻板,会兴奋地分享纽约街头的艺术展,也会在南光偶尔流露出对故土的思念时,发来一段北京胡同的烟火视频,配文“想家了就看看,咱们的根在这儿”。
这种久违的亲切感,让南光渐渐放下防备。
他甚至会向楚澜清请教国际技术转让协议里的法律漏洞,而楚澜清总能跳出常规思维,用犀利的法律视角点出关键,末了还会加一句“你要是真碰到麻烦,我妈那律所的王牌团队随叫随到”,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仗义。
然而,南光的指尖总会在发送消息前顿一顿。
南光内心深处对Echo的依赖并未完全消失,那种灵魂层面的思想共鸣是楚澜清无法替代的。
南光觉得自己像走在钢丝上,一边是楚澜清带来的真实温暖,一边是Echo构建的虚幻知己,两条情感线平行延伸,却总在某个瞬间相互拉扯,让他的内心感到撕裂和困惑。
这天,楚澜清照常给他发来问候:
“Nova,波士顿又下雪了,你别总待在实验室,记得买杯热可可暖手。”
后面跟着个捧着杯子的表情包,
接着话锋一转,
“对了,我妈妈有个特别厉害的闺蜜,是国内顶尖的企业家,好像最近在研究什么……能量引导和生物信号共鸣之类特别玄乎的东西,说是能用在医疗和什么接口上。你们搞理工的,是不是都觉得这特不靠谱啊?”
末尾缀着个偷笑的表情。
能量引导?
生物信号共鸣?!
南光的呼吸猛地一滞,手里的咖啡杯“哐当”撞在桌沿,褐色的液体溅到了桌面上。
这两个词如同钥匙,瞬间撬开了南光记忆深处紧锁的大门。
那是他童年时,在昆仑站,父亲沈逸和母亲林晓在仪器前低声讨论,他趴在旁边的椅子上,模糊地听到“能量引导模块”“生物信号共振频率”这些词,那时他还小,只觉得这些词汇像星星一样神秘。
这些是最核心的机密研究方向,除了项目核心成员,外人绝不可能知道得如此具体!
他的心猛地一跳,血液仿佛瞬间涌上头顶。
他死死盯着屏幕,指尖微微颤抖。
是巧合?
还是……
不能慌,薇薇安的监控可能随时在后台运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在键盘上缓慢移动,用尽可能平淡的语气回复:
听起来是挺前沿的。具体是哪个研究机构?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刚亮起,楚澜清的回复就跳了出来:
这我就不太清楚啦,我妈神神秘秘的,问多了还说我瞎操心。不过她说她闺蜜姓林,超级厉害的女企业家哦!
林!
姓林!
南光几乎可以确定,楚澜清口中“妈妈的闺蜜”,就是他的生母林晓!
她还活着!而且在继续她的研究!
楚澜清是在向他传递信息!
巨大的喜悦像潮水般将他淹没,眼眶瞬间发热,但强烈的警惕又立刻将他拉回现实。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心潮澎湃:
母亲还活着,并且在试图找他!
他不是孤身一人。
可转念一想,薇薇安既然能将他困在mIt,监控网必然密不透风。楚澜清这条线是怎么绕开监控的?
她会不会已经被盯上了?
Echo看似温柔,会不会早已察觉异常?
无数个疑问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心神不宁。
他他重新打开电脑,楚澜清的聊天窗口还停留在最后一条消息。
南光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回复:
那确实很厉害。代我向这位厉害的阿姨表示敬意。
发送完毕后,他立刻退出聊天软件,清除了聊天记录,又用加密程序扫描了一遍设备——没有异常。
这可能只是薇薇安故意放出的假象?
但同时,也给了他巨大的信心和希望。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玻璃上无声无息。
南光走到窗边,看着远处mIt标志性的穹顶建筑,指尖在窗玻璃上轻轻划过。
母亲还活着,这就够了。
他必须更加小心,利用好楚澜清这条未知线,找到逃离的机会,但在此之前,他绝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任何破绽……
就在南光对着mIt的穹顶暗下决心时,遥远的莫斯科正被刺骨的寒风包裹。
安娜发出的求助信息,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女儿索菲亚的咳嗽声频繁而激烈,医生说需要用瑞士产的特殊靶向药物才能控制病情。
这种药物极难获取,在黑市上的价格已经翻了十倍,安娜无法承受。
她再次放下自尊寄希望于彼得罗夫,他依然态度冷淡,只是敷衍地送了些普通的儿童感冒药,临走前还会旁敲侧击地打探沈逸的下落,眼神里藏着算计。
绝望之下,安娜脑中突然闪过沈逸当年留下的一句话,如果遇到绝境,就去找阿尔巴特街服装店老板老周。
那是个与中国有常年贸易往来的华商,也是沈逸为数不多信得过的海外人脉。
她揣着那枚珍藏多年的沙皇时期胸针,在雪夜里走了四十分钟,终于找到了那家挂着“周氏服装”牌匾的小店。
面对老周警惕的目光,她没有明说身份,只是隐晦地提到“需要一种治疗肺疾的特殊药”,然后把胸针放在柜台上:
“这个当定金,剩下的我会想办法补齐。”
老周捏着胸针细看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只说“三天后再来”。
安娜走出小店时,雪还在下,她不知道这条仓促找到的渠道是否安全,也不知道老周能否把消息辗转传给沈逸。
她只觉得自己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喊,盼着这声音能穿透层层风雪,得到一丝回应。
冰原的两端,一端是波士顿实验室里暗藏决心的少年,一端是莫斯科雪夜里苦苦支撑的母亲,至亲之人都在命运的缝隙中,循着微弱的线索向彼此靠近。
而围绕着南光的无形网络,因楚澜清这个意外变量的介入,早已悄然改变了纹路,变得愈发复杂微妙。
薇薇安的监控后台里,Echo正将楚澜清与南光的聊天记录标记为“低风险社交”。
西北基地的指挥室中,沈逸正对着雪原别墅的地图反复标注。
而阿尔巴特街的丝绸店里,老周已经拨通了使馆熟悉的电话号码。
一场交织着亲情、监控与科技博弈的暗战,悄然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