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驶入刘三老家那个并不富裕但宁静的村庄。得知永嘉郡主亲至,全村老幼几乎是倾巢而出,跪在村口泥泞的道路两旁,头埋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偷偷瞥那华贵的马车和护卫们凛冽的气势。对于这些农户来说,皇亲国戚如同天上的人物,敬畏之外,更多的是惶恐。
姜璃跳下马车,看着黑压压跪倒的一片,愣了一下,随即小手一挥:“都起来都起来!今儿是刘三哥的大喜日子,不兴跪来跪去的!”
村民们战战兢兢地起身,依旧不敢靠前。直到姜璃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凑到几个躲在大人身后的孩子面前,从袖袋里摸出几块宫里带的、造型别致的糖块递过去,孩子们怯生生地接了,她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气氛这才稍稍活络了一些。
来到刘三那略显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老宅,见到了刘三那年迈的父母和眼神怯懦、带着伤痕却难掩清秀的小芳。两位老人见到姜璃又要下跪,被姜璃抢先一步扶住。
“伯父伯母,你们是长辈,哪有给我这小辈行礼的道理!”她笑得眉眼弯弯,毫无架子,拉着两位老人粗糙的手,嘘寒问暖,倒让两位老人受宠若惊。小芳更是感激得又要落泪,被姜璃一句“新娘子可不能哭花了妆”给逗得破涕为笑。
“这位郡主娘娘……好像跟戏文里的不太一样?没啥架子哩……”
“郡主姐姐好看!糖也好吃!”
婚礼由姜璃一手张罗。她自掏腰包(其实是司徒秀友情赞助),让慕容筝带着人去县里采买了大量的鸡鸭鱼肉、时蔬瓜果,更特意嘱咐:“肉!一定要管够!让乡亲们都放开肚皮吃!”
很快,刘三家院子里支起了临时灶台,请来的乡厨挥汗如雨,浓郁的肉香弥漫了整个村庄,引得孩子们围着锅台直流口水。流水席从院里摆到了院外,村民们端着碗,吃着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鱼大肉,脸上洋溢着真切的笑容,对那位坐在主位旁、托着腮帮子看他们吃的郡主,彻底没了惧意,只剩下好奇和感激。
然而,我们的郡主本人,此刻却气鼓鼓的。
她面前摆着的,不是香喷喷的红烧肉、油亮亮的烧鸡,而是暗卫严格按照宫中规矩、用自带银质餐具盛放的、清淡如水、几乎不见油腥的“病号餐”!几片白水煮肉,一碟清炒青菜,一碗寡淡的米粥。
“凭什么!本郡主只能吃这些鸟食!(╯°□°)╯︵ ┻━┻”
赵虎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如同一尊门神,意思很明显:郡主,您病未痊愈,在外饮食需万分谨慎,这些民间食物,万一有不妥……属下担待不起。
一个大胆的村妇看着姜璃餐盘里“精致”却毫无食欲的食物,忍不住小声对旁边人说:“瞅见没?郡主娘娘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哩!吃的都这么……这么细致!”
旁边人附和:“那可不!皇家的东西,能跟咱一样嘛!”
姜璃听着这“赞誉”,只能含泪啃着自家淡出鸟的肉片,内心哀嚎
婚礼仪式即将开始。刘三父母搓着手,局促地站在一旁,死活不敢去坐那象征高堂的主位。
“郡主娘娘在此,我们……我们怎敢……”刘老爹声音都在发抖。
姜璃二话不说,一手一个,拉着两位老人的胳膊,就把他们按在了主位上,自己则搬了个小杌子,笑嘻嘻地坐在旁边:“今天是刘三哥和小芳姐姐的大日子,你们是爹娘,当然要坐主位!我就是来凑热闹的!”
她这举动,让所有村民都愣住了,随即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请来的证婚人是村里一位读过几年书的老秀才,他穿着自己最好的长衫,紧张得胡子都在抖。他清了清嗓子,用带着浓重乡音、却又努力咬字清晰的官话喊道:
“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穿着一身崭新红衣、显得格外精神却依旧难掩紧张的刘三,和盖着红盖头、身姿窈窕的小芳,被众人簇拥着来到院子中央。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十里红妆,只有彼此眼中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相守一生的坚定。
“一拜天地——”
两人朝着朗朗青天和厚重大地,深深叩拜,感谢这坎坷命运中最终降临的缘分。
“二拜高堂——”
转向端坐的父母,刘三这个铁汉眼眶通红,小芳更是哽咽出声。两位老人看着儿子和苦命的儿媳,老泪纵横,连连说着“好,好”。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而立,深深一躬。抬起头时,目光交汇,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姜璃坐在小杌子上,托着腮,看着这一幕,早忘了自己没吃上肉的郁闷,嘴角咧到了耳朵根,比自己成亲还高兴。
“真好!这才是成亲该有的样子嘛!比宫里那些规矩好玩多了!刘三哥,小芳姐姐,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呀!”
仪式结束,姜璃第一个跳起来,带头起哄:“送入洞房!闹洞房去咯!” 虽然她所谓的“闹洞房”大概也只是在门口探头探脑,但这份毫无保留的喜悦和亲近,彻底融化了所有人最后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