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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皇帝派来的心腹太监,这次带来的不再是委婉的劝返,而是两份摆在明面上的“选择”。他垂首站在小院中,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殿下,陛下有旨。其一:您即日返回殷州静养,户部会为姜璃姑娘重新撰写身份,清白干净,让她得以在太学院顺利修完全部课程。陛下与宗室,会当她是一位略有天赋的远方宗女,多加照拂。这个‘公开的秘密’,将永远只是秘密,她会得到宗室内部的亲近与资源倾斜,平安富足。”

姜璃原本正在给婆婆泡药茶,听到这儿,把茶壶往小几上“哐”一放,叉腰道

“哟,这是要给我办个假证啊?成啊!名字我想好了,就叫‘敖靓女’,籍贯写‘殷州貌美如花村’,特长是吃饼和拆台,行不?”

太监的眼皮跳了跳,没敢接话,继续宣读

“其二:若殿下执意留下,并要认回血脉。宗人府会即刻重开玉牒,将殿下与姜璃姑娘之名,正式录入皇家宗谱。”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明显的警示意味

“但如此一来,为防物议,也为安全计,姜璃姑娘需即刻迁入宫中居住,由宫中统一教导规矩,非诏不得出。毕竟……朝野内外,仍有不少念着旧姜国的势力,以及……一些对殿下当年之事耿耿于怀的老一辈宗室。陛下坦言,纵使是陛下,也无法完全确保,在宫墙之外,能万无一失地护住一个‘名正言顺’的皇裔。”

要么,拿着假身份,享受表面的平静和有限的自由;要么,回归真实身份,然后被圈禁在深宫高墙之内,失去自由,同时成为所有潜在敌人明晃晃的靶子。

小院里一片死寂。连一向跳脱的姜璃都收敛了笑容,眉头紧紧皱起。老赵(赵德顺)更是急得额头冒汗,拳头紧握。

姜璃沉默了几秒,突然扭头看向敖清如,语气夸张

“婆婆!听见没?咱们现在可是香饽饽!不对,是烫手山芋!选第一条,我就是个‘赝品’,但能在外头瞎蹦跶;选第二条,我就是个‘正品’,但得被关起来当金丝雀!这选择题……比太学院的算学题难多了!”

姜璃凑到婆婆耳边,用气音飞快地说

“要不咱选三?就说咱婆孙俩看破红尘,准备就地出家,学院后山那庙我看风水就不错!让陛下把供奉直接拨到庙里,咱们一边念经一边吃饼,气死那些老古董!”

“回去告诉皇帝。”

“我敖清如的孙女,不需要任何人施舍的身份,也不惧怕任何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

“她就叫姜璃。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我们哪儿也不去,就住在这里。想认亲的,自己带着诚意来。想动手的……”

“老身这把老骨头,正好活动活动。”

姜璃立刻挺直腰板,配合地扬起下巴,把她那块老面饼像盾牌一样抱在胸前,铿锵有力地说

“没错!我婆婆超凶的!还有我!我的饼也不是吃素的!”

那太监被这婆孙俩一刚一柔、软硬不吃的态度噎得脸色发青,最终只能躬身行礼,仓皇退去。

及笄礼前夜,小院里的灯火亮得有些刺眼。皇帝的心腹太监再次踏着月色而来,这一次,他手中捧着两个托盘,如同捧着两道决定命运的枷锁。

一个托盘上,是卷起的、明黄绸缎包裹的新版玉牒副本,其上的墨迹犹新,尚未加盖宗人府大印,仿佛一个唾手可得却又沉重无比的真实身份。

另一个托盘上,则是一枚沉甸甸的玄铁令牌,上面阴刻着“殷州”二字,旁边附着一纸通关文书,意味着永远离开泱都这个旋涡。

太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打破了最后一丝幻想:

“殿下,姜姑娘。陛下有令,明日及笄礼前,需做个了断。”

“若选玉牒,”他指向第一个托盘,“明日及笄礼,便由您亲自为姜姑娘加笄,礼成之后,姜姑娘即刻恢复身份,立即入宫,居于长春宫偏殿,非诏不得出。陛下会派最好的女官教导宫中礼仪规矩。”

“若选令牌,”他转向第二个托盘,“您今夜便可收拾行装,明日持此令由禁军护送返回殷州。至于姜姑娘的及笄礼……陛下会指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宗室王妃,收姜姑娘为义女给予自由之身,在宗庙为其行及笄之礼,从此……与殷州再无瓜葛。”

太监说完,垂首退至院门处,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表明他必须在此守候,直到得到明确的答复。

空气仿佛凝固了。老赵(赵德顺)死死攥着拳头,眼眶通红。连一向活泼的姜璃也咬住了嘴唇,看着那两个托盘,眼神复杂。

姜璃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指着那玉牒,歪头对敖清如说

“婆婆,这玩意儿看着挺贵,卖了能换不少饼吧?” 她又指了指令牌,“这个更实在,能当板砖使。要不咱们抓阄?”

一边是让孙女回归真实身份,却要亲手将她送入金丝牢笼;另一边是保全孙女的相对自由,却要承受骨肉分离,连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及笄礼都无法参与。

这哪里是选择?这分明是诛心。

姜璃看着婆婆紧绷的侧脸,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走到她身边,轻轻拉住她微凉的手,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坚定

“婆婆,选哪个都行。你选的,就是最好的。大不了……等您回了殷州,我半夜翻墙跑出来去找您!我的饼,连宫墙都砸得穿!”

最终,她猛地睁开眼,她没有去看那卷玉牒,而是伸手,缓缓拿起了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

(姜璃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力点头,表示明白。)

敖清如握着令牌,转身,看向守在门口的太监,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我走。”

太监似乎对这个选择并不意外,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回禀陛下,并安排明日护送殿下返程事宜。”

太监退去,小院里只剩下婆孙二人,和那枚沉重的令牌。

姜璃看着婆婆,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晃了晃手里的令牌

“婆婆,这玩意儿看着挺结实,等我及笄礼那天,我把它别腰上,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惹我!这可是您给我的‘尚方饼……不对,是尚方令’!”

敖清如看着孙女强装欢笑的脸,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好好及笄。”她只说了这四个字,声音微哑,却重若千钧。

及笄礼的时辰将至,太学院内早已宾客云集,礼乐备至。宗室选派的主持仪式的老王妃盛装端坐,只等吉时。然而,本该在房中梳妆等候的姜璃,却不见踪影。

“人呢?姜姑娘人呢?”老王妃皱着眉,询问侍立的宫女。

宫女们面面相觑,一脸慌乱。

慕容筝提着长枪就要往外冲:“我去找!”

苏婉音还算镇定,但紧握的帕子也泄露了不安。

司徒秀急得原地转圈:“姜姐姐不会真的跑了吧?”

(此时此刻,泱都城外,官道之上,一辆由禁军护卫的马车正缓缓驶向远方。马车里,敖清如闭目而坐,手中紧握着那枚玄铁令牌,指节泛白。)

突然,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少女清亮又带着喘息的呼喊:

“婆——婆——!等——等——!”

马车猛地一顿。敖清如倏地睁开眼,几乎是瞬间掀开了车帘。

只见官道尽头,一个穿着太学院素色学子服、连及笄礼的华服都未曾换上的少女,正策马狂奔而来。她发髻跑得有些散乱,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脸上却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决绝。不是姜璃又是谁!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气喘吁吁、试图阻拦又不敢真的动手的学院护卫和宫人。

(姜璃冲到马车前,利落地翻身下马,因为跑得太急,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她稳住身形,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直直地看着敖清如,大声喊道

“婆婆!我不稀罕什么宗室王妃给我及笄!我也不要做什么人的养女!”)

她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奔跑而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的及笄礼……要么你来!要么……就让它见鬼去!”

护卫们试图上前:“姜姑娘,陛下有旨,您不能……”

姜璃回头一瞪眼,举起饼:“别过来!谁过来我请他吃饼!” 护卫们想起这饼的威力,脚步顿时一滞。

“胡闹!”敖清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回去!”

姜璃梗着脖子,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执拗

“我不回去!婆婆,你走了,谁给我梳头?谁给我加笄?谁……谁告诉我长大了以后该怎么做?那些规矩她们都会教,可那些话……我只想听你说!”

风吹起官道上的尘土,也吹乱了姜璃额前的碎发。她看着敖清如,几乎是哀求地,又重复了一遍那天晚上的话,却带着更深刻的意义:

“婆婆……我……我还是想让你帮我及笄。”

这一刻,什么皇室玉牒,什么宗室养女,什么深宫囚笼,什么殷州安稳……在少女这孤注一掷的追逐和带着哭腔的恳求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敖清如深深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她一手带大、看似没心没肺却比谁都重情的孩子。良久,她极其缓慢地、却异常坚定地,将手中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扔回了马车里。

然后,她朝着姜璃,伸出了手。

“上来。”

姜璃的眼泪瞬间决堤,却绽放出一个巨大、带着泪花的笑容,她把手放进婆婆温暖干燥的掌心,借力跃上了马车,紧紧抱住了敖清如的胳膊,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回城。”敖清如对目瞪口呆的禁军统领吩咐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平静。

“去太学院。老身要亲自,为我的孙女行及笄礼。”

马车调转方向,朝着那座象征着规矩与束缚的城池,也是她们共同选择的战场,疾驰而去。

及笄礼的钟声,终于在太学院上空敲响。而这一次,走上主位的,是那位“已故”的圣懿大长公主,和她那个选择与婆婆共同面对风雨的、刚刚成年的孙女。

太学院的蕙兰轩内,宾客满座,礼乐悠扬,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吉时已过,主角却迟迟未至,主持仪式的老王妃脸色越来越沉,底下观礼的宗室贵胄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瑞王妃坐立不安,频频望向门口;慕容烈眉头紧锁,手按在佩剑上;苏尚书面无表情,眼神却锐利地扫视全场。皇帝虽未亲临,但谁都明白,这里的每一丝动静都会立刻传回宫中。

就在气氛几乎凝固到极点时,蕙兰轩的大门被“哐当”一声推开!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门口。

逆着光,只见敖清如牵着姜璃的手,一步步走了进来。敖清如依旧穿着那身粗布衣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简单的髻,没有任何珠翠,却自带一股渊渟岳峙的威严。而她身边的姜璃,竟还穿着那身因策马狂奔而沾了尘土、略显凌乱的学子服,发髻松散,脸上甚至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和未干的泪痕,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写满了不驯与坚定。

(底下瞬间一片哗然!)

(司徒秀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慕容筝差点要为这出场方式喝彩,被苏婉音一把按住。)

(老王妃气得胡子都在抖:“成、成何体统!这、这身打扮……”)

敖清如对所有的议论和目光视若无睹,她径直走到主位前,目光平静地看向那气得脸色发白的老王妃,声音清晰,不容置疑:

“老身敖清如,今日,亲自为我孙女姜璃,行及笄之礼。”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她竟然真的敢来!不仅来了,还如此直接地宣告!

(老王妃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陛下有旨……”)

“陛下若有异议,可亲自来与老身理论。”敖清如淡淡打断她,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嘲讽,“今日,在这里,我是她唯一的血亲长辈,这及笄礼,只能由我来。”

她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看向姜璃,眼神复杂,有无奈,有心痛,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的温柔。她接过旁边早已看呆了的礼官手中托着的木梳(那礼官几乎是下意识递过来的),声音放缓:

“璃儿。”

姜璃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当着所有皇室宗亲、文武重臣的面,“噗通”一声跪在了敖清如面前的地面上,脊背挺得笔直。

没有华丽的赞者唱诵,没有繁琐的三加礼服,更没有象征性的父母训诫。

敖清如拿起木梳,一下,一下,梳理着姜璃有些散乱的头发。她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梳齿划过青丝,仿佛也梳理着这些年颠沛流离的岁月与深入骨髓的恩怨。

(底下有人忍不住低呼:“这、这不合礼制!初加应用……”)

(敖清如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那人瞬间噤声。)

梳通头发,敖清如从自己苍白的发间,取下了一根她用了很多年、材质普通却打磨得光滑无比的乌木发簪。

“此簪随我半生,见过北境风沙,历过玉京血火。”她将发簪缓缓插入姜璃绾好的发髻中,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力量,“今日赠你。不祝你荣华富贵,不盼你母仪天下。”

她凝视着姜璃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烙印:

“只愿你,从此发韧于心,行立于世。不仰仗谁,不畏惧谁。守住你本来的样子,像这乌木,外朴内坚。”

没有“弃尔幼志,顺尔成德”的古板训言,只有这最朴素、也最铿锵的期望。

姜璃仰头看着婆婆,眼圈通红,重重地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璃儿,谨记婆婆教诲!”

及笄礼成。

没有掌声,没有祝贺。满堂宾客,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离经叛道、却又莫名震撼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大概是泱都有史以来,最简陋、最不合规矩,却也最……惊心动魄的一场及笄礼。

敖清如弯腰,将姜璃扶起,为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然后,牵起她的手,转身,面向众人。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一张或震惊、或愤怒、或复杂的面孔,最后,拉着姜璃,朝着皇宫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全了最后的礼数。

礼部的官员便已捧着正式的文书,脚步匆匆地赶到了敖清如和姜璃暂时落脚的小院。

为首的依旧是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宗正,只是这次,他脸上少了之前的为难与尴尬,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肃穆。他身后跟着的礼部属官手中,托着的不再是二选一的抉择,而是两份已然加盖了朱红大印、墨迹已干的誊黄文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懿大长公主敖清如,朕之姑母,太祖武皇帝同胞妹也。 秉性贞静,风骨昭然。昔因故离京,今既归宗,着即恢复圣懿大长公主全部尊号、仪制、食邑,赐居静安堂,享亲王禄。”

老宗正的声音顿了顿,转向第二份文书,语气更为郑重:

“永嘉郡主姜璃,乃太祖武皇帝嫡亲孙女,朕之甥女。 其母敖诗韵,朕之胞妹,追封孝愍公主。姜璃秉性聪敏,柔嘉维则,今已及笄,着即正名入牒,复其皇裔之本,册封为永嘉郡主,赐金册,享郡主俸。”

听到这里,姜璃微微歪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敖清如说

“婆婆,按常理,皇帝的外甥女不是该封郡君吗?舅舅这‘郡主’封号,是给我开了后门,还是想把架在火上烤?”

那老宗正仿佛料到有此一问,不卑不亢地躬身补充道

“郡主殿下明鉴。依照祖制,陛下之外甥女,确常封郡君。然,永嘉郡主您乃太祖皇帝嫡亲血脉,身份尊贵非凡,非寻常外戚可比。 陛下感念血脉至亲,追思孝愍公主,特旨破格晋封郡主,以示恩宠,亦正本源。”

这番解释,既点明了常规,又道破了此次破格的缘由——姜璃身负太祖敖子源的血脉,其身份本就高于一般皇族外戚,皇帝此举,既是施恩,更是对太祖一脉的正式承认与安抚。

姜璃挑眉,扯了扯敖清如的袖子,声音压得更低

“懂了,这是看在我死鬼爷爷和娘亲的份上,给的‘超规格待遇’。舅舅这人,给封号都给得这么……精打细算。”

敖清如心中雪亮,这“郡主”封号背后,是皇帝在名分与现实之间的精准拿捏。给予超越常规的尊荣,彰显天家对至亲的厚待,堵住悠悠众口;同时,也无形中抬高了她们婆孙的地位,使得一些宵小不敢轻易动她们,毕竟针对一位“郡主”和针对一位“郡君”,所需承担的风险与代价截然不同。

她不再多言,缓缓接过那两份沉甸甸的文书,代表她们正式回归了这皇室宗谱的序列之中,也接下了这份带着权衡与算计的“恩典”。

“老身,与永嘉郡主,领旨谢恩。”

礼部官员退去后,小院重归宁静。

姜璃拿起那份属于自己的郡主金册副本,在手里掂了掂,表情严肃地转向敖清如

“婆婆,这么看来,我这‘永嘉郡主’的头衔,含金量还挺高?那我的月俸,应该够把殷州老面饼铺子盘下来,做成‘皇家特供饼’了吧?”

“先把今日及笄礼上,你当着全宗室的面,啃饼搅局的事说清楚。如今顶着郡主的名头,言行更需谨慎。”

姜璃立刻把金册往怀里一揣,捂住耳朵,转身就往屋里跑:“风太大听不见——我去研究下郡主的冠服能不能改成方便活动的骑射款,不然怎么对得起这‘超规格待遇’!”

那场惊世骇俗的及笄礼,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终有平息之时。皇权的意志,在短暂的妥协后,终究露出了它不容忤逆的底色。

旨意下达得冷酷而清晰,没有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

“圣懿大长公主敖清如,年事已高,思乡情切,着即日返回殷州故里颐养天年。着北境督护府派重兵护卫,务必确保殿下安危,无诏不得离境。”

“永嘉郡主姜璃,既已正位皇裔,当习宫中礼仪,承欢御前。着即迁入长春宫偏殿,由宫中嬷嬷悉心教导,以全孝道,以正视听。”

圣旨抵达小院时,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前来“护送”的禁军精锐与内侍监沉默地立于院外,如同一堵无形的高墙。

敖清如没有抗旨,也没有言语。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面前即将被迫分离的孙女,那双看透世事浮沉的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沉淀在平静之下的,无尽的疲惫与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她抗争了一生,最终,还是没能为她们争得一个自由的未来。

姜璃没有哭闹,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唇色发白。她走到敖清如面前,缓缓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再抬起头时,脸上是强行压制的平静,只有微红的眼圈泄露了翻涌的情绪。

“婆婆……”她的声音有些哑,“殷州风大,记得……多加件衣服。您教我的,我都记得。”

她将那根及笄时敖清如亲手为她簪上的乌木发簪,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最后一点温暖和力量。

分别的时刻终究到来。

禁军“护送”着敖清如的马车,缓缓驶出泱都城门,向着北方,向着那片她魂牵梦萦却又代表着放逐的海岸线而去。车帘垂下,隔绝了内外,也仿佛隔绝了她与这尘世最后的主动联系。

而另一边,内侍监躬身,对姜璃做出了“请”的手势。

“郡主,请移步长春宫。”

长春宫偏殿内,熏香袅袅。几名司制房的宫女捧着琳琅满目的华服珠钗,围在姜璃身边,小心翼翼地为她装扮。

“郡主,您看这件蹙金绣牡丹的如何?正衬您如今的身份。”

“郡主,这支赤金点翠步摇是今年尚功局的新样,贵气又不失灵动。”

姜璃像个木偶般任由她们摆布,看着铜镜里那个被绫罗绸缎、珠光宝气包裹起来的陌生自己,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那身繁复的宫装如同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

“这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走路都费劲,要是现在有盘核桃,我是不是还得先解半天腰带?” 旁边的宫女手一抖,差点把玉带扣掉地上。

“郡主,今日是首次与陛下、娘娘用膳,礼不可废。”

女官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拿起一件绯色织金凤穿牡丹的广袖宫装,“此乃江南新贡的云锦,最衬郡主身份。”

姜璃看着那繁复到令人眼晕的纹样,以及旁边托盘里那套少说三五斤重的赤金镶红宝头面,胃里一阵抽搐。

(她内心哀嚎:“这身行头穿上去,我还能弯腰吗?吃饭是低头还是这套头面先戳进碗里?”)

她沉默片刻,指向角落里一套相对素净的雨过天青色缂丝常服,裙摆仅用银线勾勒出几枝疏落的墨梅:“那套。”

女官面露难色:“郡主,这……是否过于素净,恐失了皇家气度……”

“我是去吃饭,不是去登基。”姜璃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持

“就这套。”

最终,她穿着一身天青常服,发间只簪着那根乌木簪并一支简单的珍珠步摇,出现在了帝后用膳的暖阁。虽依旧华贵,却比那凤穿牡丹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隆重,多了几分符合她年龄的清雅。

暖阁内,皇帝舅舅与皇后舅母已端坐主位。皇帝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未置可否。皇后则笑着赞道:“璃儿这身打扮好,清雅脱俗,看着就让人心静。”

(姜璃规矩行礼,心里吐槽:“舅妈您这话术,跟司徒秀夸我饼健康时一模一样——听着像夸,细品像骂。”)

宴席开始,食不言的规矩下,只有银箸偶尔碰触瓷盘的细微声响。菜肴极尽精致,一道汤品清澈见底,却要用十几只鸡吊出味道;一道炙肉,切得薄如蝉翼,摆成牡丹绽放的形态。

姜璃小口吃着,动作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心里却在疯狂对比:“这口‘玲珑八宝鸭’的工夫,够婆婆给我做三顿药膳烤鸡了……这‘金汤白菜’的汤底,能换一车殷州大白菜了吧?”

皇帝放下银箸,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暖阁里显得格外清晰

“在宫里住着,可还习惯?若有短缺,尽管与你舅母说。”

姜璃放下筷子,垂眸应答,声音平稳:“回舅舅,宫中一切都好,并无短缺。” (内心:缺自由,缺海风,缺婆婆的唠叨,缺我的饼!你们给吗?)

“嗯。”皇帝微微颔首,“你如今是永嘉郡主,身份尊贵,不同于往日。太学院那边,朕已吩咐为你告假。宫中女官会重新教导你礼仪规矩,需用心学习,方不负朕与你舅母期望。”

这话如同冰水浇下,彻底断绝了她短期内离开皇宫的可能。姜璃袖中的手微微蜷紧,面上却依旧温顺:

“是,永嘉明白,定当用心学习。”

就在这时,内侍通传,瑞王、瑞王妃与世子敖承泽前来请安。

皇帝眸光微动,准了。

瑞王一家进来,行礼问安。瑞王妃的目光几乎立刻黏在姜璃身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敖承泽看着安静坐在那里、仿佛被无形绳索束缚住的姜璃,眉头紧紧皱起。

“永嘉初入宫,许多规矩还不熟悉,你们来得正好,也让她见见亲人,免得生疏。”皇帝语气平淡,却将“亲人”和“规矩”并提,提醒着界限。

瑞王妃连忙笑道:“陛下、娘娘照顾得极好,瞧璃儿气色都红润了些。” 她顺势送上几匹时新料子和几匣子宫外有名的点心,“一点小心意,给璃儿添些用度。”

姜璃看着那几匣子明显是精心挑选、她以前提过的点心,鼻尖微微发酸,起身规规矩矩行礼拜谢

“谢王婶惦记。” 趁起身的瞬间,飞快地对着瑞王妃和敖承泽的方向,极轻地撇了撇嘴,做了个“憋死了”的鬼脸。

敖承泽接收到信号,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绷住。

瑞王则与皇帝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朝务,这场短暂的“探视”便在皇帝“永嘉需要早些休息学习规矩”的暗示中结束了。

他们走后,暖阁内重回寂静。皇帝看着姜璃,缓缓道:“看来,你与承泽他们,倒是投缘。”

姜璃心头一凛,抬起头,眼神清澈无辜

“承泽世子……为人风趣,在王婶府上用过几次饭。” (内心:可不是投缘吗?都拜过把子了!虽然他现在得叫我表姑!)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未再深究。

这顿“家宴”终于结束。姜璃回到长春宫偏殿,挥退所有宫人,独自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她缓缓从袖中掏出那块用手帕包裹着、偷偷带进来的,已经有些干瘪的老面饼,用力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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