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与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奇迹诞生了。
在那片曾经满目疮痍的废墟之上,一片崭新的、风格极其混搭的建筑群拔地而起。
为了庆祝重建工程的第一阶段顺利完工,也为了犒劳这群“改过自新”的妖魔劳工,身为院长的苏长歌大手一挥,提议举办一场史无前例的——“正魔联欢·篝火晚会”。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浩然宗广场上燃起了数十堆巨大的篝火,火光冲天,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这一夜,没有正邪之分,只有酒肉朋友。
“来来来!九头大哥!这一杯我敬你!感谢你帮我把房梁吊上去!”
一名正道弟子满脸通红,举着酒坛子就要跟九头狮王碰杯。
“好兄弟!都在酒里了!”
九头狮王也是喝高了,九个脑袋有的在划拳,有的在吃肉,有的在唱歌,甚至还有一个脑袋在跟旁边的道士比拼背诵《抡语》,场面极度混乱且和谐。
不远处,血魔老祖正带着一群小蝙蝠,围着篝火跳起了诡异的“祭祀舞”,引得周围的女弟子们捂嘴偷笑,甚至有大胆的上去跟着一起跳。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烈酒的辛辣,以及那种劫后余生特有的狂欢气息。
苏长歌看着这荒诞却又美好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但他没有融入这喧嚣,而是拎着一壶上好的“醉仙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广场,向着后山的断崖走去。
后山,断崖。
这里远离了喧嚣,只有山风呼啸,月光清冷。
苏长歌随便找了块干净的岩石坐下,仰头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起一阵灼热。
“呼……”
他长出了一口气,眼神中难得流露出一丝疲惫。
这一路走来,从阶下囚到现在的“院长”,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根弦绷得有多紧。
“一个人躲在这儿喝闷酒?”
一道清冷如泉水般的声音,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从身后的树林中传来。
苏长歌没有回头,只是摇了摇手中的酒壶:
“没喝闷酒。就是下面太吵了,那帮妖魔鬼怪唱歌跑调,听得我脑仁疼。”
香风袭来。
洛倾城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的草地上,毫不避讳地并肩坐下。
今晚的她,有些不一样。
卸下了那身象征着圣女威严、繁复华丽的白色法袍,她换上了一件淡紫色的素雅长裙。
长发随意地挽了个发髻,插着一支木簪。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多了几分邻家少女的温婉与动人。
月光洒在她绝美的侧脸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纱。
“给。”
苏长歌随手将酒壶递了过去。
洛倾城接过,没有嫌弃那是他刚喝过的,仰头便是一大口。
“咳咳……”
大概是喝得太急,她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脸颊泛起两抹动人的红晕。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苏长歌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脚下是万丈深渊,远处是喧嚣的人间烟火,头顶是浩瀚的星河。
一种难言的默契与安宁,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良久。
“苏长歌。”
洛倾城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认真。
“嗯?”苏长歌侧过头。
洛倾城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远处那轮明月,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和幽深。
“你……到底是谁?”
苏长歌握着酒壶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洛倾城转过头,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直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在锁妖塔里见到你开始,我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
“这里……会痛,也会跳得很快。就像是……”
“就像是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甚至……上辈子就认识。”
“而且,我总觉得我好像欠了你什么,又或者是……你欠了我什么。”
女人的直觉……
苏长歌心中苦笑。这特么哪里是直觉,这是因果律武器吧?
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此时的洛倾城,和记忆中那个在下界的女帝,身影彻底重叠。
能不认识吗?
当初在下界,我可是当众抢了你的绣球,然后又当众把你给休了,最后为了躲你,我连夜渡劫飞升……
这事儿要是让你想起来了,今晚这就不是篝火晚会,是我的追悼会了。
苏长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
他不能说。
至少现在不能。
于是,他换上了那副标志性的、吊儿郎当的坏笑。
“大概是因为……”
苏长歌突然凑近了她,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呼吸交缠。
他看着洛倾城那瞬间慌乱的眼神,压低声音,用一种极其暧昧的语气说道:
“我长得太帅,比较像你梦里的……情郎吧?”
“轰!”
洛倾城的脸瞬间红透了,像是熟透的苹果。
原本营造出的那种宿命感和深情氛围,瞬间被这句不要脸的话给击碎了。
“呸!不要脸!”
洛倾城羞恼地啐了一口,一把推开他,“自恋狂!谁会梦到你这种无赖!”
虽然嘴上骂着,但她眼底的那一丝探究和沉重,却悄然消散了。
她转过头,不再追问。
其实,那个答案真的重要吗?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
重要的是……
洛倾城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身边那个仰头喝酒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扬。
重要的是,此时此刻,月色正好,风也温柔。
而他,就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