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的声音打破了地牢内的僵持。
瓦尔科猩红的双眼,死死地锁定了缓步走来的诺兰。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
“你这该死的混蛋!”
“你究竟想干什么!”
诺兰走到牢笼之外,隔着冰冷的铁栏,微笑着看着暴怒的瓦尔科。
“我希望一会你出来,帮我个忙。”
瓦尔科恶狠狠地盯着他,每一根毛发都充满了戒备。
“混蛋!”
诺兰完全无视了他的咆哮,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跟我出去。”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最后三个字。
“拉—雪—撬—”
“什么!?”
瓦尔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让我……堂堂一个狼人族的战士,像狗一样,给你拉雪橇!?”
诺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那笑容在瓦尔科看来,充满了羞辱。
“到时候收获的鱼,你先吃。”
“就当成你的奖励了。”
“而且,你一直关在这里,就不想出去走走吗?”
瓦尔科的呼吸猛地一滞。
出去走走。
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狰狞。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诺兰轻轻拍了拍手。
“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地牢里回响。
华玛应声从走廊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吃力地提着两个半满的木桶,每走一步,桶里的液体都随之晃荡。
桶里装满了冰冷的盐水。
这冰封监狱最不缺的,就是雪水融化后留下的盐矿。
诺兰示意拉特莱奇几人先出来。
三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牢房。
詹米森颤抖着手,将牢门重新锁上。
“咔哒。”
诺兰从华玛手中接过一个木制的水瓢,伸进桶里,舀起满满一瓢冰盐水。
看都没看,手臂一扬。
“哗啦——”
冰冷的盐水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泼洒在瓦尔科满是新鲜伤口的皮毛上。
刺骨的寒意瞬间钻心。
紧接着,是燎原烈火般的剧痛,从每一道爪痕、每一处破口处炸开。
瓦尔科浑身猛地一颤,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
诺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舀起了一瓢水。
“答应我,对你没有任何坏处。”
“但不答应我,却会有很多的坏处。”
他举起水瓢,作势又要泼出。
瓦尔科的上下牙关死死地咬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诺兰,里面翻涌着屈辱、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下。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行……”
“我答应你。”
诺兰的目光平静如水,仿佛刚才用盐水折磨一个狼人的不是他。
他对着仍旧心有余悸的詹米森点了点头。
“开锁吧。”
“给他多加两条链子,把他墙上的脚镣解开。”
命令清晰而简洁。
拉特莱奇三人对视一眼,虽然不解,但典狱长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们从墙上取下几条备用的、锈迹斑斑的沉重锁链,再次打开了牢门。
“哗啦……咔嚓……”
金属的碰撞声在空旷的地牢里显得格外刺耳。
瓦尔科一言不发,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又缠绕了几圈锁链,将他的四肢与躯干束缚得更加紧密。
当那根一直将他锁在墙角的脚镣被解开时,一种久违的、能够自由移动的感觉传遍全身。
瓦尔科不情不愿地从牢房中走了出来。
拉特莱奇、法尔科斯、詹米森立刻将他围在了中间,三人手持武器,神情紧张。
华玛跟在诺兰身后,看着瓦尔科那魁梧的身影与,忍不住小声问道。
“典狱长大人……我们就这样带他出去?”
“万一……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诺兰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前面几人的耳朵里。
“放心。”
“这冰天雪地的,他要是跑了,就等着活活饿死吧。”
“他没那么傻。”
瓦尔科的耳朵动了动,将这番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眼神中的凶光似乎黯淡了一瞬。
很快,一行人带着三架骨木雪橇和渔网,离开了监狱,走进了外面那片白茫茫的世界。
凛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刮过,卷起地上的碎雪。
诺兰指挥着众人,将三架雪橇用鼠筋绳串联起来,然后将最前端的绳索,牢牢地绑在了瓦尔科的腰间。
加上他身上本就沉重的诅咒项圈与层层叠叠的锁链,此刻的瓦尔科,看起来像一个披着一身破烂重甲的角斗士。
这些锁链极大地限制了他的速度与动作的灵活性,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具有爆发力的攻击。
但狼人那与生俱来的恐怖力量,却依旧足以拖动这三架雪橇。
诺兰毫不客气地坐上了第一架雪橇,其他人则跟在后面步行。
队伍开始朝着北面的雪山进发。
为了防止瓦尔科在路上动什么歪脑筋,诺兰像是闲聊般,自顾自地开了口。
“这风真是越来越大了,看来监狱北面的那堵墙得尽快加固才行,到时候监狱就能暖和许多。”
“华玛,你们藤企鹅一族不是擅长酿酒吗?等以后条件好了,可以试试用雪浆果酿点烈酒,在这鬼天气里喝上一口,肯定很不错。”
“到时候,所有人都有份。”
瓦尔科一开始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无比烦躁,这个该死的混蛋典狱长,简直像只苍蝇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可听得多了,他那颗被愤怒与屈辱填满的脑袋里,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这些话的可能性。
酿酒?
加固的墙壁?
这些东西听起来,似乎……还真有点道理。
他心中原本还盘算着挣脱束缚逃跑的想法,在诺兰这絮絮叨叨的展望中,竟然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入目所及,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一望无际的雪原,连绵起伏的雪山,灰蒙蒙的天空。
在这片绝望的白色荒原上,没有方向,没有食物,没有庇护所。他身上还戴着压制力量的项圈。
一旦离开监狱这个唯一的“热源”,自己真的能活下来吗?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一行人的脚程极快。
毕竟大家都是体质远超人类的魔族兽人。
即便是翻越冰封的雪山,对他们而言也并非难事。
堪堪临近中午时,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当那片一望无际的霜泪海出现在眼前时,诺兰立马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那是一片极致的、纯粹的白。
与来时路上那偶有黑色岩石与枯木点缀的雪山截然不同。
这里,只有一片平坦到令人心慌的白色,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与天空连接的尽头。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种颜色,寂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诺兰从雪橇上下来,走在最前面。
海岸边的海水早已凝结,形成了厚实得吓人的冰层。
他用脚跺了跺,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纹丝不动。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了足有百米,诺兰才停下脚步,并让詹米森沿途用石块做好标记,以防在这一片纯白中迷失方向。
“好了,就在这里。”
诺-示意瓦尔科可以停下休息了。
然后,他转向拉特莱奇三人。
“开始吧。”
“凿冰。”
三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抡起了各自的武器。
“砰!”
“咚!咚!砰!”
铁锤与大棒不断地挥舞,沉重的闷响声在空旷的冰原上回荡。
这项工作极其耗费体力,整整用了一个小时,三人才汗流浃背地在冰面上砸出了三个相邻的、脸盆大小的圆坑,呈现出一个三角形的分布。
诺兰检查了一下冰坑的深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把中间这块也敲碎。”
随着最后几下重击,三角形中间的那块厚冰终于断裂、下沉,露出了下方漆黑冰冷的海水。
诺兰解下背上那张他亲手编织的渔网,毫不犹豫地将它撒了进去。
渔网带着细碎的冰块,迅速沉入黑暗之中。
“别停下。”
诺兰的声音冷静依旧。
“继续把洞口扩大。”
“方便我们一会起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