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灯的红蓝光影在胡同墙面上交替闪烁,郭可颂被陈默和顾婉秋小心扶上警车后座,染血的凿子被证物袋封装好,压在他随身的木工工具箱下。老人靠在陈默肩头,呼吸微弱却仍攥着他的手腕,指腹反复摩挲那半块榫卯木片:“正明坊灶台……砖缝里有记号,对应木片的纹路……千万别信齐建业的任何承诺……”
陈默点头时,下巴抵着老人花白的头发,闻到他衣襟间混着血腥味的松烟墨香——那是父亲生前常用的墨锭味道。“郭叔,撑住,到了医院就好了。”顾婉秋用干净的帕子按住老人胸口的伤口,帕子很快被渗血染红,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您还没看陈默做出改良的双锁乾坤榫,不能走。”
警车刚驶到医院门口,郭可颂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涌出暗红的血沫。他猛地抓紧陈默的手,将一枚极小的木楔塞进他掌心——木楔上刻着“建”字,是陈父早年的落款样式。“当年的清单……木版夹层……榫卯机关……”话没说完,他的手突然垂落,搭在工具箱上的指尖,刚好指着刨子上“建国赠可颂”的刻字。
急救室的红灯亮了整整一个小时,最终医生摘下口罩,摇了摇头:“失血过多加上慢性毒药发作,我们尽力了。”陈默站在走廊尽头,掌心的木楔被攥得发烫,木头上的纹路嵌进皮肉,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顾婉秋走过来,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比愤怒更沉的悲痛,比悲痛更烈的决绝。
“毒药是黎小曼下的。”齐修远拿着法医初步鉴定报告走来,声音凝重,“黎小曼被审时招了,她给郭叔的茶里加了‘慢罗香’,是齐家早年走私的药材提炼的,发作时会让人脏器衰竭,表面看不出来。齐建业早就留了后手,就算我们救下郭叔,也没想让他活着开口。”
陈默缓缓松开手,木楔上沾着的血珠滴落在地砖上,晕开细小的红点。他想起郭可颂在松鹤楼递给他旧刨子的模样,想起老人说“你爹当年送我出师礼”时的哽咽,想起巷子里他护着门牌号不肯松手的倔强——这不是简单的杀人灭口,是对齐家走私罪行的掩盖,是对两代手艺人坚守的践踏。
“他把所有希望都压在我身上了。”陈默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我爹的清白,郭叔的命,还有那些被走私的古木构件,总得有人讨回来。”他将木楔放进贴身的衣袋,那里还藏着郭可颂给的半块榫卯木片和父亲的铜印,三件旧物贴着心口,像是能感受到两代人的温度。
顾婉秋从包里拿出块干净的棉帕,轻轻擦去他掌心的血迹:“我跟你一起去正明坊。郭叔说的记号,我们一起找;齐建业的账,我们一起算。”她的眼神坚定,没有了往日的娇怯,只有并肩作战的决绝,“匠魂不是一个人的事,仇也不是一个人的仇。”
齐修远将折扇收进袖中,露出腕上的沉香手串——那是齐家守道派的信物:“我已经让人盯着正明坊了,齐建业肯定会趁夜去抢木版。但这次,我们不会再让他得手。”他看向陈默,“郭叔的死,不是你的债,是齐建业欠的血债。我们要做的,是让他连本带利还回来。”
深夜的医院走廊寂静无声,陈默走到急救室门口,看着门上“暂停使用”的标识,突然想起郭可颂说的“木版里有你爹的改良图”。他抬手摸了摸颈间的“匠心”木牌,那是顾婉秋的心意,也是他的软肋,更是他的铠甲。
“明天一早,去正明坊。”陈默转身时,眼底的暗潮已化作锐利的锋芒,“郭叔用命护着的秘密,我们不能让它埋在灶台里。齐建业欠的,不管是手艺的传承,还是人命的债,我都会一笔一笔,替所有被他害过的人,讨回来。”
顾婉秋和齐修远跟在他身后,三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坚定而沉重。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亮了陈默掌心的木楔刻痕——那是“建”字,是父亲的名字,也是两代手艺人用生命守护的“匠魂”图腾。血债已欠下,复仇的棋局,该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