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无光的深海,冰冷、窒息。婉清感觉自己在一片虚无中漂浮,唯有掌心那截妖花残骸传来一丝丝顽固的冰凉,以及发间玉簪持续不断的、微弱的温热,像两根细线,勉强维系着她与现实的连接。
不知过了多久,那深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核心的“咚……咚……”声,再次穿透厚重的黑暗,敲击在她的神魂之上。这一次,不再遥远模糊,而是近在咫尺,带着一种原始、磅礴的韵律,每一次搏动,都引得她残存的力量随之震颤、共鸣。
她“看”到自己破碎的经脉中,那些新生的、暗沉近乎土黄、边缘缠绕猩红与玉色的能量细丝,在这地脉搏动的牵引下,开始缓慢地、自主地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运转。每运转一周,细丝便凝实一分,颜色也更加深邃,那丝妖异的猩红与温润的玉色逐渐被厚重的土黄包容、调和,不再显得突兀,反而增添了一种奇异的生机与死寂交织的韵味。
而玉簪簪体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痕,在这股融合了地脉之气、妖花残力、归藏余韵的全新能量温养下,边缘竟开始微微蠕动,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春蚕食叶般的“沙沙”声。一丝丝玉质的流光从簪体内部渗出,混合着那暗沉的能量,艰难地填补着裂痕。过程缓慢得几乎无法察觉,但却坚定地进行着。
这不是主动的修复,更像是一种……被动的滋养与弥合。是这片独特的地脉环境,是那奇异的“幽冥引路花”残骸提供的精纯阴性能量,与她自身的地钥体质和玉簪的归藏本质,在外部压力与内部求生本能驱使下,达成的一种微妙平衡与共生。
就在这种半昏迷的弥合状态中,婉清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是那个白面人。他没有再出手攻击,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如同一个耐心的观察者,记录着她身上发生的每一丝变化。那目光中,杀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探究与……期待?
他似乎将她当成了一个珍贵的实验品,观察着“钥匙”在绝境中与各种力量融合的可能性。
婉清无力反抗,甚至无法集中意识去思考。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将全部心神沉入那自主运转的新生力量中,借助地脉的搏动,加速着对自身的修复和对玉簪裂痕的温养。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直到——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从发间传来。
不是玉簪断裂的声音,而是……那道裂痕,在无数能量细丝的填补与温养下,终于彻底弥合如初!甚至,那修复后的部位,光泽比周围更加温润内敛,隐隐流动着一丝暗金与微红交织的奇异光晕,仿佛经历淬炼后,变得更加坚韧!
与此同时,婉清体内那新生的能量流,也完成了一个完整的大周天循环,最终沉入丹田,化作一颗缓缓旋转的、暗沉色的小小气旋。气旋中心,一点玉色光核与一丝猩红芒刺交相辉映,稳定而有力。
力量并未恢复到巅峰,甚至总量上可能还不如之前,但其精纯度与那种厚重、沉凝、蕴含生灭意境的本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她的视力并未完全恢复,但一种全新的感知能力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她能“看”到周围岩壁上流淌的土黄色地脉光点,能“感觉”到脚下深处那沉睡巨龙的缓慢呼吸,甚至能隐约捕捉到不远处,那个白面人周身萦绕的、如同黑洞般吞噬光线的浓郁死气。
她动了动手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如臂指使、凝练厚重的力量在经脉中奔腾。她轻轻抚过发间的玉簪,触手温润,那道曾经让她心惊胆战的裂痕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的圆满感。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锁定”了白面人的方向。
白面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苏醒和变化,那探究的目光变得更加灼热。
“不可思议……”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竟能在地脉压迫下,强行融合幽冥死气与归藏生机,修补‘钥匙’……你这具躯壳,比本座预想的,更有价值。”
婉清缓缓站起身,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脊梁挺得笔直。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暗中调整着气息,适应着这新生的力量。她知道,裂痕虽合,危机未解。眼前这个诡异的存在,依旧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本座改主意了。”白面人向前踏出一步,通道内的空气似乎都随之凝固,“不杀你,也不立刻取走‘钥匙’。本座要带你回去,好好‘研究’。”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将人视为物品的冷酷。
婉清心中凛然。跟他走,下场恐怕比死更惨。
她目光扫向通道深处,那地脉搏动的源头。那里传来的气息虽然庞大压抑,却反而给她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是地钥体质的本能吸引?
没有犹豫,在白面人伸手抓来的瞬间,婉清脚下一跺,不再是狼狈爬行,而是身形如游鱼般,朝着地脉波动的核心方向,疾掠而去!
这一次,她的速度远超之前,身影与黑暗的岩壁几乎融为一体,那新生的力量不仅增强了她的爆发,似乎也让她的气息更加贴合这片地脉环境,减少了阻力。
“哼!徒劳!”白面人冷哼一声,身形如鬼魅般追了上去。
一追一逃,再次在这深入地底的狭窄通道中展开。但这一次,形势已然不同。
婉清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还手之力。她时而借助岩壁转折灵活变向,时而引动通道内活跃的土行能量制造小范围的塌陷或凝滞,阻碍白面人的追击。虽然依旧无法正面抗衡,却也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而白面人,似乎也存了活捉的念头,出手间少了几分致命的杀招,多了几分禁锢与束缚的意图,这反而给了婉清更多周旋的空间。
通道越来越深,坡度愈发陡峭,周围的岩壁逐渐变成了某种暗红色的、蕴含着浓郁火行气息的结晶矿石。温度也开始升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的味道。地脉的搏动声越来越响,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随之颤抖。
前方隐约出现了亮光,并非出口的自然光,而是一种……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流淌的光辉!
婉清能感觉到,那里散发出的能量庞大到令人心悸,炽热、暴烈,却又带着一种孕育万物的原始生机。那是地脉火窍?还是……别的什么?
她咬紧牙关,朝着那暗红光辉的方向,奋力冲去!
身后,白面人的追击似乎也加快了几分,他似乎也对前方那异常的能量波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者说……警惕?
生路,或许就在那极致危险的地脉核心?婉清不知道,但她已别无选择,只能向着那一片暗红,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