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他追过来了!那个怪物!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婉清在污水中疯狂挣扎,如同即将溺毙的野兽!她不顾一切地用那只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抠住沟渠边缘滑腻的砖石缝隙,拼尽全力将头探出污浊的水面!
“呕——!”她剧烈地呕吐着,吐出的全是带着恶臭的污水和胃液!视线被污水和泪水糊住,一片模糊。她听到身后岔道口传来苏锦娘短促的怒喝、剃刀破空的锐响、以及肉体撞击的沉闷声响!
苏姐……在拼命!
巨大的愧疚和恐惧几乎将她撕裂!但她知道,苏锦娘用命换来的时间,绝不能浪费!
“呃啊——!”林婉清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右手五指死死抠进砖缝,指甲瞬间翻卷!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拖着沉重剧痛的身体,硬生生从污水沟里爬了出来!重重摔倒在沟渠旁冰冷湿滑的石板上!
雨水疯狂地冲刷着她身上的污秽,却洗不去那刺骨的寒冷和绝望。她挣扎着想要爬起,左手的剧痛和全身的脱力却让她再次跌倒。她艰难地回头,透过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视线,望向岔道口——
雨幕中,苏锦娘的身影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片枯叶!她手中的剃刀化作道道寒光,围绕着“哑巴”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疯狂劈砍、突刺!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狠厉!每一次攻击都刁钻致命!
然而,“哑巴”的动作却如同鬼魅!他那庞大的身躯展现出不可思议的灵活!苏锦娘凌厉的刀锋,每一次都仿佛要命中要害,却总是被他以毫厘之差、如同预判般轻松避开!他戴着黑皮手套的巨手,如同最精密的武器,或格、或挡、或拍、或抓!每一次出手都带着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量!苏锦娘完全是凭着惊人的战斗本能和悍不畏死的意志在苦苦支撑!
“嗤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响!
苏锦娘的肩膀被“哑巴”的巨手擦过!单薄的衣衫瞬间撕裂!肩头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恐怖抓痕!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混入雨水!
“呃!”苏锦娘闷哼一声,身体踉跄后退!剃刀险些脱手!
“哑巴”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停顿!巨大的身影如同瞬间移动,一步踏前!另一只巨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死神的巨镰,狠狠抓向苏锦娘的头颅!这一击,快!准!狠!避无可避!
“不——!”林婉清发出绝望的嘶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苏锦娘眼中爆发出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她竟然不闪不避!身体反而迎着那致命的巨爪向前猛冲!同时,她沾满鲜血的左手,快如闪电般从腰间摸出一个黑乎乎、拳头大小的铁疙瘩——一枚东瀛式九七式手榴弹!拇指猛地弹开了保险盖!
拉环!她要用牙去咬!
“哑巴”那双死寂的瞳孔,在看清苏锦娘手中之物和她的动作意图时,第一次剧烈地收缩!如同平静的冰面骤然崩裂!他那抓向苏锦娘头颅的巨爪,在距离她头皮只有寸许的瞬间,硬生生改变了轨迹!带着一股狂暴的劲风,狠狠拍在苏锦娘持弹的左臂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在雨声中响起!
“啊!”苏锦娘左臂瞬间扭曲变形!剧痛让她发出一声惨呼!手榴弹脱手飞出!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在狭窄的岔道口猛然炸响!橘红色的火球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和致命的破片,如同地狱的巨口骤然张开!狂暴的冲击波将雨水都瞬间蒸腾成一片白雾!两侧墙壁上的砖石、杂物如同纸片般被撕碎、抛飞!
“哑巴”那巨大的身影在爆炸的火光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墙壁都凹陷了一大块!碎石簌簌落下!
而苏锦娘的身影,则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越过污水沟的边缘,向着下方湍急浑浊的、汇入黄浦江的支流河道直坠而下!
“噗通!”
水花溅起,瞬间被汹涌的浊流吞没!只留下一圈迅速扩散的涟漪和……水面上晕开的一抹刺目的殷红!
“苏姐——!!!”林婉清目眦欲裂!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碎!巨大的悲痛和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挣扎着扑向沟渠边缘,伸出血肉模糊的右手,徒劳地抓向那吞噬了苏锦娘的汹涌浊流!
苏姐……为了她……死了?
不!不可能!
就在她心神剧震、悲痛欲绝的瞬间!
“嗡——!”
烙印深处那尖锐到极致的嗡鸣声再次疯狂炸响!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的大脑!剧痛让她眼前一黑!
“哑巴”!
她猛地回头!
只见岔道口爆炸的烟尘和雨幕中,那个如同山魈般的身影,缓缓地从凹陷的墙壁上站直了身体!他身上的深灰色布衫被爆炸撕裂多处,露出下面古铜色的、如同岩石般坚实的肌肉。几处被弹片划破的伤口正渗着血,但他似乎浑然不觉!只有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穿过弥漫的硝烟和雨幕,如同两盏地狱的探照灯,更加冰冷、更加死寂、更加锁定地,死死钉在了林婉清身上!
他一步踏出!脚下的碎石被踩得粉碎!巨大的身影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更加狂暴的压迫感,如同移动的山岳,向着瘫倒在沟渠边的林婉清,一步一步,沉稳而致命地迫近!每一步踏在湿滑的石板上,都发出沉闷如鼓的声响,敲打在林婉清濒临崩溃的心弦上!
逃!必须逃!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悲痛!林婉清用尽全身力气,连滚带爬地向前挣扎!前方,这条污水沟的尽头,汇入河道的地方,似乎有一个被湍急水流冲刷出的、半淹没在水下的涵洞入口!黑黢黢的洞口,如同巨兽之口,散发着未知的恐怖,却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涵洞!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她的腰腹!巨大的水流冲击力几乎将她卷走!她死死抠住涵洞边缘湿滑粘腻的砖石,拖着如同灌了铅的身体,挣扎着向黑暗的涵洞内爬去!
身后,“哑巴”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他甚至没有奔跑,只是稳步地、带着一种掌控猎物的从容,逼近涵洞口!
林婉清半个身子已经爬进了涵洞。里面漆黑一片,恶臭扑鼻,水流湍急冰冷。她回头,绝望地看向洞口外——
“哑巴”那巨大的身影,如同地狱的守门人,已经稳稳地站在了涵洞口!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大半的光线!冰冷的雨水顺着他岩石般的下巴滴落。他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涵洞内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林婉清。他的巨手缓缓抬起,带着足以捏碎她头颅的力量,向着她的脖颈抓来!
完了……彻底完了……
林婉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河水中迅速沉沦。爹……逸尘……苏姐……我来找你们了……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
她紧抠着涵洞湿滑砖缝的右手手指,似乎……触碰到了什么极其微小、却异常坚硬的东西?
那东西嵌在砖缝的淤泥里,只有米粒大小。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圆润、带着一种……极其熟悉的、温润的质地感?
像……像玉?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闪电!
林婉清猛地睁开眼!求生的意志如同火山般最后一次爆发!她不顾一切地用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狠狠抠向那个嵌在砖缝淤泥里的东西!
“噗!”
淤泥被抠开!一枚只有米粒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乳白色光晕的……槐树种子,赫然出现在她的指尖!
是槐籽!是那晚在槐树下,她和沈逸尘分别时,沈逸尘从老槐树上摘下,轻轻放在她掌心,说“俟河之清,它自会萌发”的那颗槐籽!她一直贴身藏着,不知何时遗落在这肮脏的涵洞砖缝里!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这枚槐籽的瞬间!
“嗡——!”
烙印深处那尖锐的嗡鸣声,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骤然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啸!随即,如同信号被强行干扰切断般,嗡鸣声猛地……中断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清凉感,如同最纯净的山泉,顺着她触碰槐籽的指尖,瞬间流遍全身!这清凉感所过之处,那深入骨髓的烙印灼痛、掌心撕裂的剧痛、以及被“鬼眼”窥探和“哑巴”锁定带来的灵魂层面的冰冷恐惧,竟然……奇迹般地减弱了一丝!
虽然只有极其微弱的一丝!如同黑暗深渊中骤然亮起的一点星火!却足以点燃她心中那早已熄灭的、名为希望的火种!
“哑巴”那抓向她脖颈的巨手,在这嗡鸣声骤然中断、槐籽微光亮起的瞬间,动作似乎……极其短暂地、难以察觉地……停滞了万分之一秒?!
他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深处,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遭遇了未知干扰,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疑惑波动?!
就是这万分之一秒的停滞!
林婉清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决绝光芒!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那颗散发着微弱乳白光晕的槐籽,狠狠塞进嘴里!混合着污泥和血水,囫囵吞了下去!
同时,她的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借助湍急水流的冲力,猛地向后一蹬涵洞的墙壁!
“哗啦——!”
她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被汹涌的水流瞬间卷入了涵洞深处那无边的黑暗和恶臭之中!消失不见!
“哑巴”那停滞的巨手,终于抓落!却只抓到了一把浑浊冰冷的河水!
他缓缓收回手,巨大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沉默地矗立在涵洞口,任凭暴雨冲刷。他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如同最深的寒渊,死死盯着涵洞内汹涌的黑暗浊流。刚才那万分之一秒的停滞和那枚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槐籽,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涵洞边缘的淤泥里,一枚被水流冲刷得干干净净的、通体浑圆、散发着极其微弱乳白光晕的槐树种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它旁边,一粒更加微小的、刚刚顶破坚硬种皮、探出一点嫩绿胚芽的……新芽,正在狂暴的雨水中,倔强地、无声地……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