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颜杰忍不住,硬着头皮上前,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萧将军……您……您这条件,实在是……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啊!
陛下乃万金之躯,一国之主,岂能……岂能如此?这……这根本是无法做到的事情啊!将军您心如明镜,何必与我等开这等玩笑?”
他试图用道理说服乔峰,语气卑微中带着急切:“将军,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您究竟想要什么?是城池土地?是金银财帛?还是兵马粮草?亦或是裂土封王,位极人臣?
只要您划下道来,一切都好商量!陛下为了太子,定会竭力满足!吾等也都愿意交萧将军这位朋友啊!”
见乔峰依旧面无表情,兀颜杰心中越发焦急,恐惧如同冰水般蔓延。他咬了咬牙,决定再施加一点现实的压力,虽然这听起来像威胁,但他必须用最谦卑的语气说出来,希望能让乔峰认清形势。
“萧将军,请恕下官直言,如今局势,陛下麾下尚有十数万虎贲之师,皆是能征惯战之大辽精锐!总数远超将军目前兵力三倍有余!
反观将军这边,虽连战连捷,威震三军,但满打满算,兵力不过六万,其中更有半数乃是新近归附之卒,人心未附,忠诚难料。
真到了两军对垒,生死相搏之际,其战力能发挥几何,将军想必比下官更清楚,下官也就不多言了。”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乔峰的脸色,见其并未立刻发作,才继续用近乎苦口婆心的语气道:“将军,陛下并非没有玉石俱焚的勇气,若真是被逼到了绝境,为了大辽江山社稷……
唉,那后果绝非陛下所愿,也绝非将军乐见,一旦战端重启,必然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于双方皆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将军,还请您三思,看在无数将士性命、看在避免大辽内耗更剧的份上,提出一些切实可行的条件吧!陛下是真心实意想要化解干戈,换回太子啊!”
萧格也赶紧补充道:“是啊,萧将军!万事皆可谈!只要您肯开出条件,一切都好说!何必非要走到那一步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可谓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恳求劝解,几乎用尽了毕生所学的谈判技巧和口才。
他们将身段放到最低,言辞极尽谦卑,只求乔峰能松口,给出一个实际的价码。
他们心中忐忑到了极点,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
一边是耶律重元冰冷的屠刀,一边是乔峰深不可测的意志,冷汗早已浸透了他们的后背,心脏狂跳,几乎要跃出胸腔。
整个大堂安静下来,只有火把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乔峰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萧远山面色冷峻,段誉则微微蹙眉,似乎也在思考对方话语中的道理一般。
乔峰缓缓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扫过满脸期盼、眼神中带着绝望乞求的萧格和兀颜杰。
他并没有如两人期盼的那样勃然大怒,也没有立刻反驳他们的现实分析,只是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些。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二位使者,口才不错,道理似乎也能说得通。”
萧格和兀颜杰心中一喜,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然而,乔峰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瞬间如坠冰窟:
“但是,你们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我乔峰行事,何时需要靠权衡你们所谓的兵力多寡和降卒忠诚来做决定了?”
“耶律重元有十几万大军,那又如何?”
“我说要他自缚前来,他就得来。”
“若他不来……”
乔峰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磅礴气势再次弥漫开来,虽未针对任何人,却让萧格和兀颜杰感到一阵灵魂层面的战栗!
“我便亲自去请他。”
“至于他那些大军,拦得住我吗?”
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与霸道!
这不是虚张声势,而是基于绝对实力产生的、理所当然的认知!
萧格和兀颜杰彻底呆住了,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说辞,所有的分析,在乔峰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
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能用常理度之!
他不在乎兵力对比,不在乎世俗规则!
这就是个完全的疯子!
看着面如死灰、彻底失语的两位使者,乔峰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不再看他们,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丝厌倦: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回去告诉耶律重元,我的条件不变,他若不愿,尽管整军来战,吾等在土护真城恭候大驾。”
“送客。”
最后的希望破灭,萧格和兀颜杰如同被抽走了全身骨头,瘫软在地。
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那冰冷的屠刀已经架在了脖颈之上!
巨大的恐惧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们,什么使者的体面,什么文人的风骨,在生死关头,全都化为了求生的本能。
“萧将军!且慢!且慢啊!”
萧格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几乎是扑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双手向前伸出,做出一个徒劳的阻拦姿势:“万事好商量!万事好商量啊!求将军再听我等一言!”
兀颜杰也紧随其后,甚至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以头触地,砰砰作响,哀声求告:“将军!萧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我等方才所言皆是放屁!是胡言乱语!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只要您肯提出条件,无论是什么,我等定然一字不差的带回,禀明陛下!求您给条活路,也给太子殿下一条活路吧!”
他们软磨硬泡,死活不肯离开,就跪在大堂中央,涕泪横流,将卑微与乞求演绎到了极致。
为了活命,他们可以放弃所有的尊严。
面对这两人声泪俱下、近乎无赖的纠缠,乔峰既未动怒呵斥,也未出言安抚,只是重新端起了酒杯,目光平静地落在他们身上,仿佛在欣赏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点头同意,也不摇头拒绝,更不再提及任何具体的条件,就像一尊深不见底的古潭,任由外界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
这种沉默,这种莫测高深,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人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