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中央宫殿后,珩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静谧的寝宫之中。窗外,人圈的夜晚依旧宁静,但他心中却波澜起伏,虎煞那看似恭敬实则充满算计的眼神,以及巡查时感知到的、那近百个因族人失踪而黯淡的气运光点,如同冰冷的针,不断刺痛着他的神经。
危机四伏,实力却因重伤而大损,这种无力感几乎让他窒息。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开始尝试运转《人皇经》,汲取人皇气运,修复伤体,并寻求修为上的突破。唯有更强的力量,才能应对眼前的困局。
然而,当他沉下心神,引导那弥漫于整个人圈、如今已变得异常磅礴雄浑的紫金色人皇气涌入体内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这股新近积累的人皇气,数量确实恐怖,如同江河奔涌,瞬间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甚至让他那本就受损的经脉隐隐有种鼓胀撕裂之感。但奇怪的是,无论他如何引导,这些精纯浩大的人皇气在流经紫府丹田,试图凝聚、提升修为境界时,却如同遇到了某种无形的壁垒,变得凝滞不前,甚至隐隐传来一种……排斥感?
就仿佛,他现在的这具躯壳,这淬谷境的修为根基,已经无法容纳、或者说“配不上”这股由人圈中的人族信念汇聚而成的、品质更高的庞大气运!
修为没有一丝一毫的增长!反倒是那不断涌入的、无处宣泄的人皇气,在他体内越积越多,如同不断充气的气球,撑得他经脉胀痛,气血翻腾,脸色一阵潮红,险些又要喷出血来。
“怎么回事?!”珩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充满了惊疑与不解。人族气运昌盛,作为人皇,他的修为本应随之水涨船高才是,为何会出现这种排斥现象?
他尝试了数次,结果依旧。那磅礴的人皇气在他体内流转,滋养着他的伤体,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带来勃勃生机,可一旦触及修为瓶颈,便泥牛入海,毫无反应,反而带来沉重的负荷。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烦躁与焦虑如同野草般在心头滋生。照这样下去,别说突破,恐怕连维持现状都难,迟早会被这日益增长的人皇气撑爆!
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次将心神沉入识海,寻求那唯一可能知晓答案的存在。
识海深处,星光依旧,符文流转。天机老人依旧盘坐在那里,仿佛亘古未变。
“师父。”珩的意识体带着难以掩饰的困惑与急切,“近日人圈气运昌隆,汇聚的人皇气磅礴无尽,可为何我汲取之后,修为毫无寸进,反倒有排斥胀满之感?可是我的修行出了岔子?还是这气运本身有问题?”
天机老人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珩那焦急的虚影,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痴儿。”他轻轻摇头,声音平和,“器未利,何以承重宝?舟未固,何以渡汪洋?”
他虚幻的手指轻轻一点,指向珩意识体的核心,又仿佛指向那悬浮在珩体外、光芒略显黯淡的人皇剑虚影。
“你如今之躯壳,如同未开锋的凡铁,虽得神金灌注,却无法将其化为己用,反受其累。这人皇气,乃亿万人族信念所系,文明之光华,其质之高,岂是区区淬谷境的瓶瓶罐罐所能完全承载?”
“那……我该如何是好?”珩眉头紧锁。
“堵不如疏。”天机老人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既然修为之境暂时无法突破,何不将这无处安放的‘重宝’,用于打磨你已有的‘利器’?人皇之权柄,可不仅仅在于自身修为的高低。”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人皇剑虚影之上,意有所指。
“利器……权柄……”珩喃喃自语,顺着天机老人的目光,也看向了自己那柄因连番恶战而受损、光华内敛的人皇剑。
刹那间,他脑海中仿佛有闪电划过!
是了!人皇剑!此剑并非实体神兵,而是他人皇权柄、人族信念与气运的具象化!它的强弱,直接关系到他人皇之力的发挥!先前战斗,此剑受损,正需大量人皇气温养修复!而且,提升它,同样能极大增强他的实力!
更重要的是,提升人皇剑,本身就是对“人皇”这一身份权责的更深层次理解和运用,是一种另类的“修行”!
“多谢师父指点!徒儿明白了!”珩的意识体豁然开朗,对着天机老人恭敬一礼,随即迅速退出了识海。
寝宫之中,珩睁开双眼,眸中精光闪烁,之前的烦躁一扫而空。他心念一动,那柄紫金色、略显黯淡的人皇剑虚影便自他体内浮现,悬浮于身前,发出轻微的嗡鸣,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心境的变化。
“老朋友,之前苦了你了。”珩轻声自语,眼中流露出坚定之色,“今日,便以我人族鼎盛之气运,为你重铸锋芒,再开新章!”
他不再试图将涌入体内的人皇气导入经脉提升修为,而是转变法诀,以《人皇经》中记载的秘术,引导那磅礴浩瀚、如同江河决堤般的紫金色气运洪流,直接灌注向悬浮的人皇剑!
“嗡——!”
人皇剑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紫金色光芒!整个寝宫都被映照得如同白昼!剑身剧烈震颤,发出欢快而又带着一丝饥渴的清越剑鸣!
那原本有些虚幻、边缘甚至带着细微裂痕的剑身,在如此海量且精纯的人皇气灌注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修复!剑身上的裂痕迅速弥合消失,黯淡的符文重新点亮,并且变得更加复杂、玄奥!
但这不仅仅是简单的修复和能量填充。
珩屏息凝神,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其中。他不仅仅是在“喂养”人皇剑,更是在借此过程,重新梳理、深刻感悟着身为人皇的权责与信念。
他回想起登基之初,面对百废待兴的人族,立下的“愿人人如龙”的宏愿;
他回想起处理政务,裁决纠纷时,对“公平”与“秩序”的坚持;
他回想起面对妖族压迫,宁折不弯,守护子民的决心;
他更回想起,近日巡视人圈,看到那万千子民眼中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以及失去亲人者的悲痛……
守护、引领、裁决、凝聚……人皇的权责,绝非简单的力量与地位,更是一种沉甸甸的担当,是与亿万人族血脉相连、命运与共的纽带!
随着他的感悟加深,那灌注而入的人皇气仿佛也被赋予了灵魂与意志,不再仅仅是纯粹的能量,而是带着一种堂皇正道、统御山河、庇护苍生的煌煌意境,与人皇剑本身的法则进行着更深层次的交融与淬炼。
人皇剑的形态,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剑身变得更加修长挺拔,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紫金色的光泽内敛而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威严。剑锷处,原本简单的云纹逐渐演化,隐约浮现出山川社稷、黎民众生的微小浮雕虚影,虽然模糊,却散发出一股承载万物、泽被苍生的厚重气息。剑格中心,那枚代表着绝对皇权的符文,变得更加复杂璀璨,如同一只洞悉世情的法眼。
整个剑体,散发出的不再是单纯的锋锐与皇者威压,更增添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正统”与“裁决”的意味,仿佛它代表的,便是人族的道理与法度!
时间在深度修炼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原本撑得珩经脉胀痛的磅礴人皇气,几乎被消耗了七成左右时,悬浮的人皇剑猛然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高亢剑鸣!
“锵——!”
剑鸣之声响彻寝宫,甚至穿透了宫殿的阻隔,引得外界巡逻的侍卫纷纷侧目,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敬畏之感。
只见人皇剑通体紫金光华大盛,旋即又迅速内敛,最终稳定下来。此时的它,不再是虚幻的影子和能量体,而是仿佛化为了半实质般的存在,剑身凝练如紫金神玉,光泽温润却又透着无坚不摧的锋锐,那些山川社稷的虚影在剑身上缓缓流转,散发着浩瀚而庄严的气息。
它被彻底修复了!而且,在珩以自身感悟引导海量人皇气的淬炼下,它的品质更上一层楼,威力与灵性都远超从前!
珩心念一动,人皇剑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体内,悬浮在紫府丹田之中,与那剩余的三成精纯人皇气交相辉映,缓缓温养。一股血脉相连、如臂指使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刻的人皇剑,其锋利程度足以轻易斩断之前的自己全力催动时的剑气,其中蕴含的皇道威严与裁决意志,对邪祟、对心怀恶意者,有着更强的压制力。
虽然修为境界依旧停留在淬谷境,未能突破,但凭借这柄提升后的人皇剑,他的实际战力,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受伤前更强!
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抹真正的、带着希望的笑容。
天机老人指点的这条路,走对了!
他将无处安放的磅礴气运,化作了打磨自身权柄利器的资粮,不仅解决了身体的隐患,更实质性地提升了实力。这也让他明白,人皇之路,修为固然重要,但对自身权责的领悟、对人族气运的运用,同样至关重要。
感受着体内与人皇剑更加紧密的联系,以及那柄焕然一新、更显庄重与锋利的权柄之剑,珩的心中重新充满了力量与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