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汉和周皓这段时间也处成了亲兄弟一样,周皓比他小几岁,愣是被他叫成了“小老弟”,也跟着挽留。
“周老弟啊,我闺女说得也对,如今路上不好走,你若有什么事,不妨等 过年了再说。”
沈培风和徐家两兄弟也尝试挽留,不过周皓也只是笑着摇头。
周皓知晓这一家人对自己都是真心相待,但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得不离开。
他摆摆手,眼神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带着惯有的洒脱:
“不了不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就爱到处走走看看,看遍天下疾苦,才能医遍天下众生。”
“老夫这次打算往南边去,寻访几位故友,再看看不同的山川草木。”
“还有你那几位师兄,也都许久未见了,为师得去看看他们的医术是否有所长进。”
“这一去,怕是一年半载才能回转。若有缘分,天大地大,日后自会相见。”
见师父去意已决,徐贞月便知道自己强留不住。
她也不再多言,转身去准备了一包前段时间师父尝过说好吃的肉干,一罐肉松,几罐自己腌制的酱菜,还有两套厚实的新棉衣。
原本就是准备当做腊八和年礼给师父的新衣,可算是提前就送出去了。
除此之外,徐贞月又悄悄塞了一包不惹眼的碎银子,底下还放着两张五十两的银票,一起放到了包袱的最底层。
她将收拾好的包袱默默递到周皓手中,眼神颇有几分眷恋,“师父,路上保重,此次出门,一定记得多多来信,好让徒儿放心。家里......家里会一直给您留间屋子,您早些回来。”
周皓接过行囊,放在手上掂了掂,眼中似有微光闪过。
他拍了拍徐贞月的肩膀,哈哈一笑:“好丫头!为师都晓得了!”
说罢,往门口的那头小毛驴走去。
正是他这次回来骑的那头。
沈培风站在毛驴左侧,驴鞍的左右两侧都被他挂上了两个满满当当的酒葫芦,他手中也还拿着一个,也装了满满当当的仙人醉。
“愿老先生一路平安,我们都等您回家。”
说完,将手中的酒葫芦递了出去。
周皓同样重重地拍了拍沈培风的肩膀,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接过酒葫芦挂在腰间。
他毫不拖泥带水地背好包袱,右手拿着一根油光水滑的旧拐杖,上了毛驴的后背,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众人直到看不到一人一驴的背影,才转身回到各自所属的作坊干活。
唯有徐贞月,在自家门口站了许久。
直到沈培风轻轻握住她已经冻的有些发僵的手,源源不断的热量从他的手掌传递到她的掌心,徐贞月才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眸子。
沈培风温声安抚道:“周老先生是世外高人,身份更是深不可测,他喜好自在。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对他最好的回报。再说,他老人家也不是不回来了,娘子无需担忧。”
徐贞月点点头,将那一丝怅然收起。
人生聚散无常,珍惜当下才是真。
待送别了师父,一家人生活的重心便转移到了即将到来的新年上。
这是娘家人搬到自己眼巴前儿住后的第一个新年,意义自然非凡。
进了腊月,村里早已有了年味儿。
家家户户开始清扫屋舍,准备年货。
徐贞月与徐敬轩商量过,今年那三百多亩的冬小麦要过冬,就得做好幼苗的保暖措施,以待来年春天。
于是乎,徐家一下子动用了村里大半人力,又跟他们买来了秋收时各家囤积的秸秆,切碎后撒在田里。
等忙完这些,已到了腊八节前夕。
跟去年一样,徐贞月给城里的回春堂和常氏杂货铺都送去了节礼,自己又亲自去了一趟齐家。
上个月唐婉刚生下一个儿子,徐贞月去的时候,她都还没出月子。
这次腊八节的节礼,徐贞月则是选择了一些适合小婴儿用的,自己和母亲亲手缝制的包被、虎头鞋、虎头帽,还有村里各家讨来的碎布缝制的百家被,以及她画了样式,让金匠铺子的匠人打造的一对款式新颖的手镯。
此次登门齐府,氛围又与往日有些不同。
虽说前些日子唐婉生产当日,以及月子里的第十天,她都来过齐府,但总感觉这次阖府上下更为欢快。
因唐婉尚在月子中,徐贞月便被丫鬟直接引到了后院温暖如春的翠微苑。
一进院子,墙角的腊梅果然凌寒而开,一股梅花的芳香扑鼻而来。
她跟在兰草的身后进了里屋,一进去,便闻到了淡淡的药香与乳香混合的气息。
唐婉半靠在铺着厚实被褥的床上,头上戴着厚厚的兔毛抹额,脸色红润,半点不见产后常见的苍白,比徐贞月当初产下双生子的状态要好很多。
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在精致襁褓里的婴儿,正低头轻哄着。
“妹妹,你可来了!”
唐婉一抬眼,便看到徐贞月,她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脸上露出真切欢喜的笑容,努力着想要坐直些。
“姐姐快别动,仔细着身子!”
徐贞月连忙快步上前,轻轻按住她,目光随即被那襁褓中的小人儿吸引。
婴儿睡得正香,小脸粉粉嫩嫩的,呼吸均匀,看得徐贞月不禁想起怀瑾和怀瑜刚生下时候的样子,心也跟着软了几分。
待扶着唐婉躺好后,徐贞月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将孩子抱在怀里看。
“小外甥长得真好看,这还没满月呢,就已经能看出来,眉眼像姐姐,眉心倒是像姐夫,鼻子和嘴巴更像姐姐多一点,真好。”
徐贞月在看这刚出生的孩子时,总是容易共情,想到自己生两个孩子时候的艰辛,因此动作也格外温柔,生怕弄醒怀里的小娃娃。
她是整个齐府的恩人,若没有她那一手医术,唐婉的命,以及这孩子能不能怀上,都得两说。
因此,徐贞月刚坐下没多久,梅儿便已奉茶上前。
徐贞月将孩子交还到唐婉怀中,舒缓了一下胳膊,这才接过茶杯,轻轻呷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