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宋大夫的师父,那医术应该也不差吧?
就是......就是不知道,跟自己这异世之人比起来,究竟谁的医术更胜一筹呢?
仅看掌柜的对这位老者并不似宋大夫对他一样尊敬,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要么,老者身份并未对外透露,掌柜的不知道他的厉害之处。
要么,老者也只是回春堂坐诊的一位大夫,掌柜的没必要讨好他。
不过,在徐贞月看来,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那老者却浑不在意徒弟的礼数,也仿佛没看见徐贞月和沈培风那边的反应,全部心神都系在那坛开封的酒坛上。
老头儿几步凑到近前,几乎是趴在坛口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极其陶醉满足的表情,喃喃道:“香!真他娘的香!这酒......丫头,这酒是你酿的?”
不等徐贞月回答,宋大夫已经抢先回答自家师父的问话了。
“师父,这位就是我先前去信与你说的,会......会手术的沈家娘子,今日她是来买药的,恰巧送来这坛烈酒,说是让我们回春堂给病患治疗外伤时用的。”
去信?
说......说自己?
徐贞月心里默默鄙夷了一下宋大夫,这小老头不经过自己同意就跟别人说起自己,难免有些让她有些下不来台,且让她有种被人窥探隐私的感觉。
虽心里略有微词,但她面上不显。
反而因为心中猜测这老者的身份和他的表现,心中迅速转过一个念头。
徐贞月展颜一笑,对宋大夫和那老头道:“宋大夫,老先生,既然这酒香引来了知音,何不现场尝尝?也好品鉴一番,看看是否真能用于医道,或是......另有妙处也说不定呢?”
说完,她转头对一旁同样被酒香勾得心痒的掌柜说道:“劳烦掌柜的,让人去取几只干净的碗来。”
掌柜的赶紧去吩咐,店里的伙计很快取来碗。
徐贞月把酒坛子抱到自己面前,亲自倒了三小碗。
清亮如水的酒液在碗中微微荡漾,浓烈的酒气更是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
那邋遢老头儿更是早已迫不及待,几乎是抢过一碗,先是凑到鼻尖深深一嗅,满脸迷醉,随即毫不犹豫地仰头便是一大口。
“嘶,好辣,好烈,够劲。”
一股灼热凌厉的线顺着喉咙直坠丹田,老头被那前所未有的烈性激得倒抽一口气,脸上瞬间泛起红晕,半晌,才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精光四射,“好!这才是爷们儿该喝的酒!比那些淡出鸟来的玩意儿强多了!”
宋大夫和掌柜的也小心品尝,皆被这酒的烈度震惊到。
尤其是掌柜的,一口干掉了小半碗,油光水滑的老脸立刻通红一片。
“咳咳咳。”
掌柜的咳了几声,用帕子擦了擦嘴,心里则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这酒纯度极高,可比他们回春堂平日用于给病患擦拭外伤伤口的酒有用多了,若能谈成一笔合作,日后由他这个分号将酒运送到大周各个分号,那岂不又是他的功劳了?
且不说调去青州府的分号了,掌柜的突然也不想往上升,就留在这里,日后还能捞多多的好处,立大大的功劳,到时还用发愁工钱吗?
那老头也是爱不释手,干脆直接抱着酒坛子走到一旁,宋大夫平日坐诊的镯子上,自顾自地又倒了一碗,眯着眼细细品味起来。
宋大夫见状,无奈地笑了笑,转向徐贞月,语气带着商量:“沈夫人,这酒......不知是否还有多余?家师既然喜爱,在下也愿意出银钱购买,也算是尽一尽孝心。”
徐贞月却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许歉意,“还望宋大夫见谅,今日带来的不多,我还要带着余下的去别处谈生意,实在没有多余。不过......”
她话锋一转,抛出诱饵:“我家正准备开设酒坊,专酿此等烈酒,日后若是贵堂需要,无论是用于医道还是诸位自饮,皆可找我来订货,定当优先供应。”
说完,徐贞月便打算告辞,准备转战下一个战场。
今日事多,实在不能再浪费时间。
然而,她刚转身迈出一步,那原本抱着酒坛子眯着眼还在享受的老头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拦在她面前。
老头一双看似浑浊实则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忽然开口,问了一个极其刁钻古怪的医学问题,涉及某种罕见毒物的相生相克之道。
徐贞月心中一惊,虽说医毒本一家,有事毒物也可入药,医道之中更有“以毒攻毒”一说,但她对毒术确实也没有那么多见解......
这问题远远超过寻常医者所学,但她显然不是那寻常医者。
徐贞月迅速定神,结合前世看过的《杏林秘方集》里看过的只言片语以及自己的理解,组织语言,清晰而谨慎地给出了解答。
她的回答虽不完美,却也切中要害,显露出了她在医道上非凡的悟性和扎实的根基。
老头听着,眼中的漫不经心渐渐被惊讶和欣赏取代。
原本宋德庄这个记名弟子四处向他散在外面的那些记名弟子打听自己的下落,非要跟自己写信,说在西成县碰到个好苗子,让他务必要来看看。
他也是昨晚刚刚赶到西成县,听宋德庄说是个女子,还是年近三十的妇人,老头便也歇了收徒的打算。
要知道,培养出一个亲传弟子,把自己毕生所学的医术都传给弟子,至少需要十来年,最好在弟子小的时候就带在身边慢慢教导。
这女人都已经快三十岁了,再过十来年,人也老了,哪里还能四处行医,治病救人,将他的医术发扬光大?
可当真见到了徐贞月,亲眼看到她提供的方子做成的麻沸散,听闻她给县令夫人手术取痈,以及见到她卖给回春堂的灵芝、人参等,他心里就换了成算。
这女人 ,不简单啊。
是个好苗子!
于是乎,老头才赶在徐贞月脚步踏出回春堂之前,主动问了一个能否成为他亲传弟子的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