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徐贞月终究还是开了口。
“相公,明日卖了人参,咱们去问问砖窑里问问,看建一座青砖大瓦房要多少银子,可好?”
沈培风正想着事,被徐贞月打断后,索性转过身来,隔着一床被子的距离看着她。
感受到沈培风的打量,徐贞月也换了个侧躺着更舒服的姿势。
她把肚子放在中间的被子上,右脚夹着被子,怀里还抱着个枕头。
等徐贞月调整好了睡觉姿势,沈培风才缓缓开口道:“原先我是想过盖几间屋子出来的,总住在五叔的老房子里也不是事,但我想着你生孩子是头等大事,在你平安生产之前,不宜大动。”
建房子需要时间不说,还需要人工、砖头、木材、瓦片,其中更包括房屋整体布局、所用材料,以及以后的家具等等。
更何况,要盖房子,就得用村里或外面的汉子来帮忙,给多少工费,管不管饭,又是要操心的事儿。
沈培风思前想后,都不宜在徐贞月生产之前动工,就怕中间发生什么意外。
说来,沈培风这次十分小心,生怕孩子和徐贞月出问题。
徐贞月想了下,还是得盖房子。
“我这生产还有两个月呢,不着急的,相公,我只是提前说,等明日我们去问问,回来看看还剩下多少银子,再作考量。”
等卖了人参,看情况或许还得买些东西,小娃娃用的襁褓、肚兜兜,甚至还有尿布,天冷了穿的小衣,都得提前准备。
到时候先把这些花销都算进去,看看够不够盖房子的。
沈培风对于徐贞月的想法没有异议,天色已晚,他随便说了几句明日让徐贞月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的话,便也进入了梦乡。
当然,徐贞月难受起夜的时候,沈培风也跟着起来,两人这段时间已经都有了默契。
而石牛村,徐敬轩背着一筐子东西回去,还是走了夜路。
到家时,老两口都还没有休息。
只有等大儿子从桃花村回来,老两口才能睡得安心。
徐贞月的二哥徐敬霖和二嫂王氏,还有大嫂陈氏也在爹娘屋里等着,其他晚辈都被叫回去休息了。
徐敬轩刚打开自家院门,陈氏就迎了出来,帮他放下背篓,顺便叮嘱道:“小声些,孩子们都睡了,爹娘还在等着呢。”
她念着徐敬轩背着这么重的背篓走了这么久,把背篓提着,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屋。
小小的土胚房里站满了人,二老听到动静也从土炕上下来了。
“老大啊,你妹妹那边如何了?孩子们可都还好?”
三兄妹的老母亲金氏,名金柳儿,嫁到徐家已有四十多年,如今也六十三岁的高龄。
每每想到那个不在自己跟前的女儿,金氏都热泪盈眶。
徐敬轩和陈氏把背篓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到炕桌上,桌上放不下的就直接放在土炕上。
“爹,娘,这是小妹让我带回来的,我说了不要,她非要我拿,还说等她坐完月子就回来看你们。
这些是大米、面粉、猪肉、还有这些,都是妹夫亲手做的包子、馒头。还有三两银子,小妹说这是他们孝敬二老的,让二老留着买些好吃的,给您二老还有孩子们都补补身体。”
他一骨碌把背篓里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心里想的却是等会儿爹娘拿棍子打他的时候得拉着二弟一起挨打。
果然,一家之主徐远,也就是他们的爹,听完徐敬轩说的这些,一一看过他带回来的东西,就已经在屋里找棍子了。
只见他眼疾手快,从床头拿了金氏平日里用的拐杖,一下子就打在大儿子的后背上。
自然,也没有使劲,只是打在背上的那一刻有点疼。
反正老大皮糙肉厚,这样一顿打也算不了什么。
“我叫你去看你妹妹,你去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我就是这么叫教你的?
还真是长本事了,以为你当爷爷了我就不敢打你了是吧?
臭小子,你妹妹都难成什么样了,你还拿东西回来,长能耐了是不?
你妹妹自己不说,我和你娘也能看出来她在沈家的不容易,我们不去添堵,你还拿东西回来!你知不知道她婆婆背后又要怎么说她!”
越想越来气,徐老头又挥过去一棍子,只是被徐敬轩拉了自己二弟挡在自己身后,他那一棍正好落在了老二背上。
“哎呦,哥,你真是我亲哥,哎呦。”
徐敬霖也不是真疼,总得给老人家找个台阶下,他不相信大哥去小妹家,在明知小妹过得艰难的情况下还会往回拿东西。
大哥敢拿,就说明妹子的日子好过起来了。
徐老头在老妻和儿媳妇的劝告下,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拐杖。
金氏坐回了炕上,看着桌上炕上摆满的东西,终于问到了点子上:“你拿这东西回来,你小妹那婆母没有说什么吧?”
说到这里,徐敬轩就有了底气。
知道爹不会再动手,他索性搬了凳子过来,一家人都坐在屋里说话。
“我去桃花村时正好在村口遇到了一个小孩,他带我去了妹妹和妹夫的新家,说是前几天刚分家了。
我仔细看过了那院子,妹夫置办了新的家具,还买了好多肉,大米、面粉、小米,各种粮食都摆满了两个小家伙的屋子。
对了,小妹和妹夫还给大丫二丫改了名字,说是已经过了官府的名录,大丫叫沈芊凝,二丫叫沈芊纭。
我给妹妹家里干了一天的活儿,锄草翻地劈柴,我还跟妹夫上山挖了一株人参回来。
爹娘,咱妹妹真是神仙庇佑,据说是分家那天,那沈家婆子要卖了芊凝,小妹以死相逼,醒来后就有神仙点拨,护住了孩子,妹夫赶回来就分了家。
您二老就放心吧,小妹一家的日子一定能过得红红火火,只等肚里的两个孩儿平安出世,您二位就又要当外公外婆了。”
他好似什么都说了,又好似什么都没说明白。
二老对视一眼,由金氏盘问:“你妹妹,果真被逼到那种地步了?”
当娘的,怎么能不担心自己的女儿呢。
任徐敬轩说那么多,金氏脑海里只有那句‘妹妹以死相逼’,沈家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早知道沈家会那样对待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当初说什么也不能同意她嫁到那样的人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