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匪？”贾玦冷笑一声，“我查过，那伙水匪的背后，是兵部职方司郎中李元庆。他们堵着河道，专门向过往船只勒索钱财，跟拦路抢劫没什么两样。”
张岳眼神一凛：“爷的意思是？”
“我要那条水道，在三天之内，畅通无阻。”贾玦的语气不重，但每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薛家的船队，很快就要到了。”
张岳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那船上运的，可是能救活整个京城百姓的粮食！
“爷放心！”张岳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属下这就调集缇骑，别说一伙水匪，就是龙潭虎穴，属下也给您踏平了！三天之内，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过那条河道！”
贾玦点了点头，挥手让他去了。
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他知道，裕亲王那帮人，现在肯定在府里弹冠相庆，以为自己已经束手无策，只能搞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点的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
那么，就让他们再添一把柴。
贾玦的目光，投向了国公府的大门方向。
数以万计的饥民，这可是一股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
用好了，是把最锋利的刀。
用不好，就会把自己割得遍体鳞伤。
裕亲王想把这把刀递给自己，让自己失控。
可他不知道，自己最擅长的，就是玩刀。
……
裕亲王府。
“哈哈哈哈！”
裕亲王听着手下的汇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编排本王是‘玉面阎王’？还说本王吃人心做的包子？这个贾玦，是黔驴技穷了吗？竟然想出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下手坐着的康亲王世子也跟着笑道：“王叔说的是。他以为找几个说书的骂咱们几句，就能让咱们伤筋动骨了？真是天真得可笑。老百姓再怎么骂，还能冲进咱们王府不成？他们饿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哪还有力气造反？”
“不错。”裕亲王得意地捻着胡须，“他这是没办法了，只能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想让父皇和皇上听见，以为咱们失了民心。可惜啊，他不知道，民心这东西，在刀把子和粮袋子面前，一文不值！”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他想玩，那本王就陪他玩得再大一点！他不是想当救世主吗？本王就让他被自己想救的人，活活撕碎！”
他对着一个心腹管家吩咐道：“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混进那些饥民里，就说……镇北国公贾玦，名为国之栋梁，实为国之巨蠹！黄河决堤，他不管不问；百姓挨饿，他视若无睹！反而在京城大兴土木，建了比皇宫还奢华的国公府！京城所有的粮食，其实都被他偷偷屯起来了，就藏在他的新府里！”
管家听得心惊肉跳，这谣言要是传出去，那可是要捅破天的！
“王爷，这……”
“这什么这！”裕亲王一拍桌子，厉声道，“就这么说！把火，全都引到他贾玦身上去！本王倒要看看，当几千、几万快饿疯了的灾民围住他的国公府时，他那三百亲兵，是他那点锦衣卫，挡不挡得住！”
“他敢杀人，就是残害百姓，坐实了酷吏的名声！他不敢杀人，那他的国公府，连同他府里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就会被饥民踏平！”
裕亲王站起身，负手而立，脸上是胜券在握的狰狞笑容。
“贾玦啊贾玦，你不是能打吗？你不是有圣眷吗？本王这次，就要让你死在‘民意’这把刀下！让你死得万劫不复！”
一声令下，无数地痞流氓、亡命之徒，如同阴沟里的老鼠，悄无声息地混入了京城各个角落的饥民之中。
一句句淬了毒的话语，开始在绝望的人群中悄然流传。
“听说了吗？咱们没饭吃，不是因为没粮食，是镇北国公把粮食都抢走了！”
“是啊！他盖那么大的府邸，花的都是咱们的血汗钱！”
“他府里肯定堆满了白米饭，山珍海味！”
“走！去国公府！找他要粮食！”
求生的本能，被刻意引导的愤怒，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绝望的干柴。
越来越多的人，从破败的窝棚里，从阴暗的墙角下走出，汇聚成流。
他们的眼神，从麻木，变得赤红。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座在寒风中矗立的，崭新而宏伟的镇北国公府。
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
京城以南，三十里外，芦苇荡。
这里与其说是一条河，不如说是一片巨大的沼泽。
浑浊的水面上，长满了半人多高的芦苇，风一吹，便如绿色的波浪般起伏。
河道狭窄而曲折，被两岸的淤泥和疯长的水草挤占得只剩下窄窄的一条。
此刻，这条平日里人迹罕至的河道旁，却杀气腾腾。
锦衣卫指挥同知张岳，一身玄色飞鱼服，腰佩绣春刀，面沉如水地立马在岸边。
在他身后，是三百名最精锐的锦衣卫缇骑。
他们人衔枚，马裹蹄，悄无声息地分列在芦苇荡的两侧，仿佛与昏暗的天色融为一体。
每一个缇骑的眼神，都像淬了冰的刀子，冷得让人心头发颤。
他们手中的绣春刀和腰间的弩箭，在微光下泛着幽冷的寒芒。
“头儿，都布置好了。”一名锦衣卫百户低声来报，“两岸各一百五十人，已经形成了包夹之势。只要那伙水匪敢冒头，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张岳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芦苇荡深处。
那里，隐约可见几座搭建在水上的简陋木寨，寨子门口，几艘破旧的渔船懒洋洋地停靠着。
这就是“芦苇荡青蛟”的老巢。
这伙水匪，说是水匪，其实更像是一群地头蛇。
他们仗着有兵部郎中李元庆撑腰，平日里堵住这条本就难行的水道，向过往的零星商船勒索钱财。
因为油水不大，加上有官方背景，顺天府和京营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让这伙水匪的胆子越来越大，行事也越来越嚣张。
张岳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派去“探路”的几个锦衣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