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倾一马当先，五十轻骑如同暗夜中无声流动的金属溪流，紧紧跟随。
双马轮换，最大限度地保证了速度。
除了马蹄踏碎砾石的声响，整支队伍沉默得可怕。
顾兰倾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结合斥候回报，几乎可以断定那就是慕青和西蒙尼，而且慕青的状态很可能不好。
他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只能将所有的焦虑与恐惧，都化作催动马鞭的力量。
慕青这边，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戈壁苍狼，通常是成群活动，狡猾、残忍且极具耐心。
在食物匮乏的冬季，它们会比平时更加凶猛和不顾一切。
他们两人此刻疲惫不堪，慕青还带着伤，身上残留的血腥气味，在顺风的情况下，足以将这些荒野的猎手吸引过来。
“背靠背！”
慕青低喝一声，迅速将西蒙尼拉到自己身后，两人背脊相抵。
她反手抽出了老人赠予的那把短刀，冰冷的刀锋在月光下反射出一点寒芒。
西蒙尼也捡起地上一段沉重的枯树枝，紧紧握在手中，另一手上攥住佩剑。
窸窣声和低呜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借着惨淡的月光，他们看到一双双幽绿的光点，如同鬼火般在周围的黑暗里亮起，越来越多，缓缓逼近。
粗略一看，竟有不下二十头。
这些狼体型比中原的狼要稍大，毛色灰黄，与戈壁融为一体。
只有那饥饿而凶残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它们呈一个松散的扇形，悄无声息地将两人包围在河床中央，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涎水从呲开的利齿间滴落，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气。
“麻烦了……”慕青握紧了短刀。
如果是平时，她或许还能凭借身手周旋，但现在……
她感受着体内不断流失的力气和肩头一阵阵袭来的钝痛，心知今晚恐怕凶多吉少。
一头体型格外雄壮、似乎是头狼的公狼，前肢微屈，做出了扑击的姿态。
那幽绿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慕青，那目光中充满了对食物的贪婪。
“吼——！”头狼发出一声短促的嗥叫，如同进攻的号令。
瞬间，三四头健壮的恶狼从不同方向猛地扑了上来。
速度快如闪电，带起一阵腥风。
“小心！”
慕青厉声提醒，身体猛地向侧前方踏出一步，避开正面扑击，手中短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划开了一头狼的腹部。
温热的狼血喷溅而出，那狼哀嚎一声滚倒在地。
与此同时，西蒙尼也挥舞着粗大的树枝，狠狠砸向另一头扑来的狼，树枝砸在狼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将那狼打得一个趔趄。
紧接着另一只手的剑直插进它的脊梁。
但第三头狼已经趁机贴近，利爪朝着西蒙尼的小腿抓去。
慕青眼疾脚快，一个回旋踢，重重踢在那头狼的腰眼上。
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这一脚势大力沉，直接将那狼踢飞出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然而，狼群的攻击如同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更多的狼加入了战团，它们配合默契，有的正面佯攻，有的侧面偷袭，有的甚至试图从背后跃起，攻击他们的脖颈。
慕青和西蒙尼背靠着背，奋力抵挡。
短刀挥舞，树枝狂扫，每一次格挡和反击都耗尽了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
慕青肩头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渗出，染红了粗糙包扎的布条。
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动作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迟滞。
“呃！”西蒙尼发出一声闷哼，他的手臂被狼爪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瞬间涌出。
慕青心中一紧，知道再这样下去，两人迟早会被狼群耗死在这里。
她目光扫过周围，看到那头始终在外围指挥、体型硕大的头狼。
“擒贼先擒王！”慕青咬牙，对西蒙尼喊道，“掩护我！”
说罢，她不再被动防御，而是猛地向前突进，短刀直刺一头挡路的恶狼。
那狼敏捷地闪开，慕青却趁此机会，脚下发力，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头头狼。
头狼似乎没料到这个看似虚弱的两脚兽竟敢主动向它发起挑战，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不退反进，后肢蹬地，庞大的身躯凌空跃起，直扑慕青的面门。
慕青只能竭尽全力向侧面翻滚，同时将短刀横在身前。
头狼的利爪擦着她的肩膀掠过，本就崩裂的伤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几乎让她晕厥。
而头狼的巨口，则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脖颈咬空，獠牙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一击不中，头狼落地，灵活转身，幽绿的眼睛里凶光更盛，再次蓄势待发。
而周围的狼群见头狼被攻击，也更加疯狂地扑了上来，西蒙尼顿时压力倍增，险象环生。
慕半跪在地上，肩头血流如注，剧烈的喘息着，视野开始模糊。
短刀插在身边的沙地里，她甚至没有力气立刻拔出来。
难道……真的要葬身于此？
就在头狼再次发出低吼，后肢肌肉绷紧，即将发起致命一击的瞬间——
“咻——！”
一种独特的、极其尖厉刺耳的破空声，仿佛撕裂了布帛，又像是夜枭的凄鸣，从遥远的黑暗中传来。
“噗嗤！”
箭矢从头狼张开的巨口射入，带着一蓬血雨和碎裂的骨骼，从其脑后贯穿而出。
头狼前扑的动作猛地僵住，那双凶残的幽绿眼眸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庞大的身躯因为惯性又向前冲了几步，才沉重地摔倒在慕青面前不足三尺的地方，溅起一片沙尘。
紧接着，更多的箭矢从同一个方向连绵不绝地射来。
瞬间，就有七八头狼哀嚎着倒地毙命。
狼群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失去了头狼的指挥，又被这恐怖的远程打击所震慑，它们天性中的狡诈和谨慎占据了上风。
剩余的狼发出惊恐不安的呜咽，开始缓缓后退，幽绿的眼睛里充满了畏惧，盯着箭矢来源的黑暗。
慕青望向箭矢来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只见沉沉的夜色中，一人玄衣轻甲，衣袂飘摇，目光如燃烧的九幽烈焰，死死地钉在慕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