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开一盏床头灯,光线昏黄。陈十安指了指沙发:“坐,说说吧,咋回事。”
韩少哪敢坐,一把撸下手串,双手捧着,跟捧个定时炸弹似的,硬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大师,还真让您看准了!刚才电梯里……那女鬼……太他妈瘆人了……大师,您救救我吧!”
大波浪光着脚,脸上妆哭花成熊猫,一个劲点头:“对对对,我也看见了,白脸长头发,跟山村老尸似的!”
陈十安接过手串,指尖摸上玉佩,一股阴寒顺着指尖要往里渗。他甩甩手指头,皱眉道:“阴气这么重,是陪葬品吧?出土多久了?”
韩少咽口唾沫:“陪葬品……不对呀,这是我半个月前,在拍卖会上拍的,说是明代贵族随身佩,大师开过光,能招财辟邪……”
“开光?开的是阴光吧。”陈十安把玉佩举到灯下,玉佩周身黑气缠绕。
“你被忽悠了。这玩意儿在地下埋几百年,尸水都泡透了,本身就聚阴。再加上酒店电梯井深,钢筋水泥封得严实,也是聚阴之地,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但你把这东西戴身上,阳火都快压没了,女鬼不找你找谁?”
韩少脸更白了,嘴唇哆嗦:“那……那我还有救不?”
陈十安眯眼打量他:“阳火暗淡,印堂发黑,血光之相已经出来。今天算你命大,那女鬼只是游魂,没害过人,只想借你阴气栖身,要是碰到恶鬼,你脖子早被掐断了。”
韩少满头大汗,腿一软,差点跪地上:“大师救我!我给您十万,不、二十万!只要能救我,多少钱都行!”
陈十安摆手:“鬼医规矩,不白担因果。先谈价后治病,你这程度,要解决不难,祛除阴气五万,画符固阳另算一万,一共六万。”
韩少连连点头:“六万就六万,现金还是刷卡?”
“现金吧,省事。”陈十安转身进卫生间,不一会儿端出盆温水,从背包里拿出几片干艾叶扔里,“先把外衣脱了,坐这儿。”
韩少不敢废话,麻利把衣服脱了,光着上身坐沙发上。
陈十安手指蘸水,在他后背顺着督脉一路往下划,每划一道,指尖便弹出一丝真气,把钻入体内的阴气往外逼。
“嘶——凉!”韩少倒吸冷气,他感觉后背嗖嗖冒凉风。
“别动!”陈十安低喝,银针在手,快如闪电,连下七针,针尾轻轻一弹,“破煞——起!”
七根银针同时震颤,阴气被逼得无处逃窜,只得化作雾气,从针孔冒出,被艾叶水一蒸,散成虚无。
十分钟不到,韩少体内阴气全部逼出。陈十安收针,用毛巾擦干水迹,又拿朱砂笔在黄符上画了个镇阴符,折成三角,递给他:“贴身戴,七天别摘,洗澡也带着。”
韩少双手接过,像接圣旨:“一定一定!”
“哦,还有,阳火恢复之前,别……那个了,克制点。”陈十安眼睛斜了一下大波浪。
韩少秒懂,赶紧点头应道:“没问题,我一会就把她送走!”
陈十安又拿起玉佩:“阴玉活人镇不住,留它迟早出事,我帮你处理,当收纳鬼魂的法器,你舍得吗?”
韩少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要了不要了!我再也不想看到这鬼玩意儿,大师随便处置!”
“行,那玉佩抵一万,原价六万,收你五万。”陈十安找块黄纸包上,贴张镇邪符,收进背包,等过后处理一下用。
韩少赶紧从包里掏出现金,整整齐齐五沓,双手奉上。陈十安收了钱,终于见了笑容,这小子虽然不着调,但遇事有主意,不拖泥带水,眉间自带祖辈福荫,以后也是个人物。
“好了,你体内阴气已除,符纸贴身,女鬼近不了身。记住了,以后别再戴来路不明的古玉,实在想买,先找真道士开光,别找江湖骗子让人宰大头。”
韩少连连点头,起身顿觉得浑身轻松,后脊那股子凉意也没了,头也清明起来。
他面色郑重,朝陈十安深鞠一躬:“大师,之前是我有眼无珠,您别见怪。在京城,有事您尽管找我,绝没二话!”
他又可怜巴巴看着陈十安:“那个……大师,可以给我留个电话吗?我怕……”
陈十安想了想,这小子本性不坏,祖荫虽厚,但命中有劫。再说看样子他人脉也广,以后追查逆秤,说不得也用得着他。
互留了电话,韩少又要请客吃宵夜,被陈十安婉拒:“大半夜的,早点睡,别再沾上点啥。”
韩少打个激灵,决定立刻回去睡觉。
他千恩万谢,领着大波浪出了门,脚步轻快,面色轻松,跟来时判若两人。
屋里总算安静下来,李二狗呼噜依旧震天响,胡小七走出来,不认同道:“先生,你就是心软,那种二世祖不吃亏不可能长记性!”
陈十安伸个懒腰,认真道:“小七,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很多人很多事,不能只用眼睛去看。你记住,对于罪恶之人,只有杀之一道。而面对普通人时,人命永远放在第一位!”
说完他拿上房卡:“早点睡吧,我去电梯间看看女鬼还在不在。”
说完走出房间,只留胡小七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按下电梯下行键,门打开走进去。
陈十安一手掐诀,口中低念:“游魂野鬼,听我号令,阴路,开!”
指尖一点,电梯镜面泛起涟漪,一道白影缓缓出现,正是方才那女鬼。
把韩少差点吓尿裤子的女鬼,此刻在陈十安眼里不一样。
她魂体清澈,显然未沾过血,虽然披头散发,面容却清秀。
显形后,她朝陈十安盈盈一拜,声音温柔:“多谢先生救我脱离苦海。”
陈十安摆手:“你未害人,我不灭你。阴司路已开,去吧,早日投胎。”
女鬼再拜,化作一缕白烟,钻进镜面消失不见。电梯轻轻一颤,恢复正常。
送走女鬼,陈十安也累了,回屋扑到席梦思上,翻两下身,终于迷迷糊糊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电话突然响起。前一天晚睡的陈十安被惊醒,带着起床气抓起话筒:“喂?谁呀?大早上的!”
对面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带着笑意:“您好,请问是陈十安先生吗?我是国家民调局的,想约您见一面,不知您上午可有时间?”
陈十安迷瞪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那啥,你说你是谁来着?”
对面声音仍旧温和:“国家民调局,赵开石。”
国家民调局?他定了定神:“上午可以,地点您定。”
“好,十点半,西城区卫国路317号,您到门口报我名字。”
“好,我准时到。”陈十安挂断电话,坐在床边发愣:国家民调局找我干啥?是邋遢男人的事,还是折秤?又或者……罗刹蛊心?不对呀,自己是哈城民调局特约顾问,这么说的话……他认识我?
他甩甩头,不管啥事,去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