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右手龙杖寒光,离石虎的眉心一寸时,停住了。
利刃就在额前,石虎连眼睛都没眨,梗着个脖子,一错不错的盯着大长老。
“大哥,”石虎微微笑了下,“别停下!给兄弟个痛快!”
大长老握紧龙杖的手,再次颤抖起来。两人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手足兄弟,彼此相互依靠六十来年,如今却走到了生死相逼这一步。
他咬着牙,死死看着地上的石虎,只要手向前一点,就能解决掉他,但手上像是力气被抽掉,无法移动丝毫。
“阿虎……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大长老红着眼,喃喃道。
石虎摇摇头,放声大笑起来:“怎么?不敢下手吗?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妇人之仁的样子!”
他眼珠子通红,笑声中带着股子狂热:
“老顽固!说我害了黑石寨,你懂个屁!伟大的时代就要来了!新秩序!新规矩!山里人再也不用受穷!我这是给黑石寨开路!我,不悔!”
大长老还没反应过来,他头猛的往前一使劲,狠狠撞上毒刃!
石虎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睛睁的大大的,看向下面寨门的方向,一点点褪去光彩,再缓缓闭上,身子软软躺下去。
“阿虎——”大长老手中龙杖当啷落地,踉跄两步,一把抱住已经停止呼吸的二长老石虎。
龙杖的毒刃依旧插在石虎额间,血顺着石虎鼻梁往下淌,滴在石龙手背上,却是那样灼热烫人。
石龙拔掉那把毒刃,颤抖着把石虎脑袋抱紧。他张着嘴,只低声喃喃:“阿虎……阿虎……”
山风卷着火把噼啪炸响,寨墙下嘶吼和哀嚎声仍在继续。
陈十安能感受到这个老人无声的悲痛,但现在危机尚未解除,情况依旧紧急,
他蹲在地上,扶住石龙胳膊:“前辈,您节哀!请振作起来,寨子里还需要您主持大局,还有几百口寨民在等着救命!”
石龙身子晃了晃,像被人当头敲了一棒,浑浊的眼睛渐渐聚焦。
他慢慢放下石虎,弯腰捡起龙杖,眼中不再是悲痛,而是坚定和狠戾:“传令!以各组为队,准备迎战!”
突然,轰一声巨响,两扇一尺厚的榆木寨门被生生撞开。黑压压的尸群野兽般般冲进来,守门的几个苗人瞬间被淹没其中。
“这是……”陈十安瞳孔一缩。
那些冲进来的东西比古镇的行尸高出一截,表皮裹着一层黑绿毒痂,像穿了一层癞蛤蟆皮。见到活人,便张嘴一喷,一股灰绿毒雾兜头罩来,被这毒雾沾染上的苗人连哼都没哼,直接倒地,气绝身亡!
尸群停住,从后头,慢悠悠走出一人。来人黝黑敦实,身上一件黑绸对襟褂,褂子下摆用金线绣着半截折断的秤杆。
他背着手,神情自得,像逛集市似的一派悠哉,只是脸上挂着的笑容,却让人脊背发凉。
大长老一见此人,眼珠子瞬间血红,手中龙杖一指,怒喝道:“乌桑!竟然是你!”
乌桑笑着抬手拱了拱:“石老哥,十年不见,你这肝火还是这么旺。今日,小弟可给你准备了大礼!”
他一指身后的尸群,语气自豪道:“看到了么?这是我研究的新玩意儿,用尸咒配合蛊毒炼制,我管它叫尸蛊。这东西呀,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能喷两口小烟儿,石老哥,您看小弟这礼物,可还满意?”
石龙气得浑身发抖:“当年你偷学禁术,叛出黑石寨,我没有诛杀你,留你一命!而如今你勾结外人回来祸害族人!你……你罪该万死!”
“哎——”
乌桑拖长声调,慢条斯理道:“老哥,话别说得这么绝。你那套旧规矩该翻篇了。这年头,谁拳头硬,谁就是道理!”
他抬手打个响指,停住的尸蛊群猛的往前继续冲来,毒雾漫过寨墙,向着寨子蔓延开来,一瞬间,寨子里逃跑声和哀嚎声不断。
黑苗寨的人大多精通蛊术,有人服下防蛊毒的苗药,有人放出大量蛊虫对抗,但很快便发现,毫无作用。
这种新型的,满身蛊毒的行尸,已经不是他们能对抗的!
陈十安手中银针出现,指尖一弹,三根银针化作流光,直取尸蛊眉心。胆银针扎在毒痂上,竟只发出三声脆响,便被弹得不知去向。
而尸蛊只是晃了晃脑袋,继续往前,嘴里毒雾照喷不误。
“卧槽!这么猛?整个一铁皮王八啊!”刚跑下寨墙的李二狗瞪大牛眼,抡起门闩粗的茅枪,一招横扫千军,砸在尸蛊腿上。
当一声,茅枪断成两截,尸蛊纹丝不动,反手一爪子掏向李二狗肚子。李二狗立刻急退,衣襟仍被撕开三道口子,吓得他一头冷汗。
“试试小爷的火!”胡小七甩手飞出八张火符,符火化作赤红火鸟,扑进尸潮。却见尸蛊肚子一鼓,喷出更浓的毒雾,火鸟被毒雾一裹,火苗瞬间暗淡,颜色由红转绿,竟被生生压灭。
眨眼功夫,尸蛊群涌到主路上,青壮苗人箭矢射上去,跟挠痒痒似的;砍刀劈下去,卷刃崩口。众人被逼得节节后退,眼中渐渐出现绝望。
乌桑站在尸潮后头,负手而立。他冲陈十安扬了扬下巴,声音满是挑衅和不屑:
“听石虎老东西说……你是鬼医?呵呵,不过拾前人牙慧的破郎中罢了,一个东北土包子,也敢来我湘西撒野,今日本大人就让你开开眼,什么叫新术法,新规矩!”
他抬手一指,十几个尸蛊调转方向,齐齐张开口,毒雾凝成一束,直奔陈十安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