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的钟声在城堡里回荡，像一层无形的帷幕，将禁书区的秘密暂时封存。汤姆和阿瑞斯走出图书馆时，走廊里已经挤满了赶往教室的学生。
喧闹的人声、袍角翻飞的声音、书本碰撞的声音——寻常的霍格沃茨晨景，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目。
两人并肩走向地窖的魔药课教室。汤姆走得很快，黑袍在身后翻涌出果断的弧度。阿瑞斯能感觉到他周身魔力的紧绷，像一张拉到满月的弓。
“今晚，”汤姆压低声音说，视线没有看阿瑞斯，而是扫过走廊里每一个深色卷发、身形瘦削的男生，“宵禁后，西翼废弃区。他一定在那里。”
“为什么确定？”阿瑞斯问，肩头的晨曦将头埋进翅膀，伪装成普通的装饰。
“因为那里是‘线’最密集的地方，”汤姆说，黑眸深处闪过一丝冷光，“科沃斯说冠冕让他看见命运的线。而城堡里，有什么地方比被遗忘的角落、被遗弃的空间更适合编织蜘蛛网呢？”
有理。但阿瑞斯心头的不安却越来越重。誓约之笔在口袋里安静得反常——自格林德沃的信使离开后，它就彻底沉寂了，像一块普通的木头和石头。这反而更令人警惕。
魔药课教室，地下一层。
阴冷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各种材料混合的古怪气味。斯拉格霍恩教授已经站在讲台前，穿着那件绣满金色坩埚图案的墨绿色长袍，脸上挂着惯常的热情笑容——但阿瑞斯注意到，教授那双精明的小眼睛下有着淡淡的青黑色阴影，而当他看向汤姆和阿瑞斯时，笑容有瞬间的僵硬。
“啊！里德尔先生，菲尼克斯先生！”斯拉格霍恩用洪亮的声音招呼，“正好，今天我们要配制一种相当精妙的药剂——感知增强剂。它能暂时提升饮用者对魔法波动的敏感度，是傲罗和古灵阁解咒员的常用辅助药剂。”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阿瑞斯装誓约之笔的口袋。
“……当然，对某些天生敏感的人来说，这种药剂可能会产生……过强的效果。所以请严格按照配方操作，尤其是月光草粉末的剂量——多一克都可能让你们的感官超载，听见不该听见的声音，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几个学生交换了不安的眼神。
汤姆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优雅地走向斯莱特林区的操作台，黑袍下摆划过石砖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阿瑞斯跟在他身后，异色瞳在昏暗的教室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他在警告我们。”阿瑞斯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不，”汤姆轻声回答，已经开始娴熟地称量材料，“他在害怕。害怕我们发现更多他不愿面对的东西。”
魔药课在一种微妙的紧张中继续。坩埚里蒸腾起的雾气带着迷幻的淡紫色，月光草粉末在加入时发出轻微的嘶鸣声，像遥远的耳语。阿瑞斯严格按照步骤操作，但当最后一滴犰狳胆汁滴入时，他的坩埚里却迸发出异常明亮的银白色光芒——与誓约之笔同色的光。
斯拉格霍恩教授快步走来，盯着那锅发光的药剂，圆胖的脸上表情复杂。
“非常……纯净的反应，菲尼克斯先生，”教授慢慢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明你的魔法本质相当纯粹。但记住，纯粹的光有时会吸引最深的暗影。”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警告了。
阿瑞斯点头，异色瞳平静地看着教授：“我会注意的，先生。”
下课，返回公共休息室。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汤姆和阿瑞斯回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黑湖幽暗的波光透过窗户，将室内染成晃动的暗绿色。壁炉燃烧着，却驱不散地窖固有的阴冷。
就在他们走向靠近壁炉的常坐位置时，一个身影从高年级区的阴影中站起身来——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
这位六年级的级长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长袍，淡金色短发一丝不苟，灰冷的眼眸在炉火光下像打磨过的宝石。他缓步走来，姿态优雅得仿佛在出席宴会，而非站在学院的公共休息室里。
“里德尔，菲尼克斯，”马尔福的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占用你们一分钟。”
汤姆停下脚步，黑眸平静地看向他：“马尔福学长。”
阿布拉克萨斯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最后落在汤姆脸上。他走近一步，用只有三人能听清的音量说：
“埃弗里家的人——不止低年级那些蠢货，还有几个七年级的——今晚会‘巡逻’西翼。他们放话要抓偷冠冕的贼，挽回家族名誉。”他顿了顿，灰眸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但我觉得，他们更想‘意外’撞见某些……不该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的人，然后制造点‘证据’。”
汤姆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谢谢你的情报，学长。”
“不是免费的建议，”阿布拉克萨斯微微颔首，姿态依旧优雅，“我希望我投资的人，不要因为幼稚的陷阱而退场。毕竟，未来的棋盘上，我们需要彼此。”
说完，他转身离开，袍角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消失在通往男生宿舍的楼梯方向。
汤姆目送他离去，黑眸深处若有所思。
“猎场热闹起来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的兴奋，“也好。混战之中，更容易得手。”
夜晚，宵禁后。
城堡沉入黑暗，只有走廊墙壁上的火把提供着摇曳的光源。皮皮鬼在远处某条走廊里尖笑着砸碎了一副盔甲，费尔奇骂骂咧咧的追赶声和洛丽丝夫人沙哑的叫声逐渐远去。
汤姆和阿瑞斯站在西翼废弃区的入口。这里与主城堡的华丽截然不同——墙壁斑驳，挂毯破损，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后面粗糙的石砖。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霉菌的气味，还有一种更深的、类似铁锈的甜腥味。
誓约之笔终于再次发烫。阿瑞斯将它握在手中，笔尖宝石指向走廊深处，那里有一扇半掩着的、橡木已经腐朽的门。
“他就在里面，”阿瑞斯低声说，“但不止他一个。我感觉到……别的魔力。很混乱，很……痛苦。”
汤姆抽出魔杖，杖尖亮起幽暗的紫光。他推开门。
门后是一个废弃的教室，但已经被彻底改造了。
墙壁上用暗红色的颜料画满了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在黑暗中微微发光，像呼吸般明灭。地面上散布着蜡烛——不是普通的蜡烛，而是用某种黑色油脂制成的，燃烧时发出惨绿色的光，烟雾盘旋上升，在天花板上凝结成不祥的形状。
教室中央，科沃斯·莱斯特兰奇背对着他们跪坐着。他依旧抱着那顶冠冕，但此刻冠冕正悬浮在他面前，月光石中的黑色脉络已经扩散到了整个冠身，像无数条细小的黑蛇在银质上爬行。
而在科沃斯周围，蜷缩着三个身影——都是斯莱特林的低年级学生，阿瑞斯认出其中一个是二年级的埃弗里堂弟。他们双眼紧闭，脸色惨白，额头上各有一个正在渗血的符文印记，与墙上的符文同源。
他们在睡梦中抽搐，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重复什么咒语。
“献祭仪式，”汤姆的声音冷得像冰，“他在用他们的生命力……喂养冠冕。”
科沃斯缓缓转过头。那双全黑的眼睛在绿色烛光下显得更加空洞骇人。
“啊，你们来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满足，“正好。观众到齐了……戏可以开场了。”
他咧嘴一笑，那笑容裂到耳根。
“让我给你们看看……冠冕教我的最新把戏。”
他举起手，打了个响指。
教室四角的阴影突然活了——它们立起来，凝聚成人形，轮廓模糊但手持利刃，朝着汤姆和阿瑞斯缓缓逼近。
而在那些影子的后方，走廊里传来了埃弗里家族特有的、傲慢的脚步声，以及魔杖出鞘的轻响。
陷阱。双重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