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那次触碰与对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汤姆·里德尔封闭的内心漾开了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自那晚之后,宿舍里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同。汤姆依旧会钻研那些从禁书区弄来的典籍,但阿瑞斯能感觉到,他周身那尖锐冰冷的魔力躁动似乎收敛了些许,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攻击性。他偶尔会在深夜放下书本,目光投向对面床铺的帷幔,若有所思。
阿瑞斯并非没有感情的娃娃。他体内流淌着邓布利多的悲悯与格林德沃的执念,这使他天生就对情感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与共鸣。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汤姆内心的挣扎——那份对绝对力量的渴望与对唯一羁绊的依赖正在激烈交锋。他知道,自己必须小心地维持这脆弱的平衡。
机会很快到来。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他们按照计划,准备再次前往有求必应屋进行魔法练习。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七楼一条僻静走廊时,迎面撞上了管理员阿帕拉特·普林格和他那只骨瘦如柴、眼神恶毒的猫——洛丽丝夫人。
普林格用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怀疑地打量着他们,尤其是在看到汤姆手中那本用普通书皮伪装过的禁书时(尽管做了伪装,但那古老危险的气息似乎仍难以完全掩盖)。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么?”普林格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门轴,“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汤姆的身体瞬间绷紧,脸上却迅速挂上了那种无懈可击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惶恐的优等生表情:“普林格先生,我们正准备去图书馆,这本书是斯拉格霍恩教授推荐的课外读物。”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顺从地将书递过去,但阿瑞斯注意到他垂下的另一只手已经悄悄握住了袍子里的魔杖。
气氛骤然紧张。如果普林格坚持检查,识破伪装,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瑞斯上前半步,挡在了汤姆和普林格之间。他没有看普林格,而是将目光投向走廊墙壁上一幅描绘着水果篮的静物画,异色瞳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银光(他调动了体内属于格林德沃一脉的、带有蛊惑性的魔力特质,结合古代如尼文中的“误导”符文)。
“先生,”阿瑞斯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恍惚的平和感,“您是不是听到了那边盔甲走廊传来的奇怪响声?我们刚才好像看到皮皮鬼钻进去了。”他随意指了一个方向。
普林格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了些许,他狐疑地看向阿瑞斯指的方向,又看了看阿瑞斯那双仿佛能吸入灵魂的异色瞳,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洛丽丝夫人也焦躁地甩着尾巴,朝着那个方向龇牙低吼。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阿瑞斯轻轻碰了一下汤姆的手臂。汤姆立刻会意,迅速但不着痕迹地将那本禁书塞进了自己施展了无痕伸展咒的龙皮书包最深处。
当普林格回过神来,再次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汤姆时,汤姆已经双手空空,脸上带着无辜和一丝被冤枉的委屈。
“哼!最好别让我抓到你们违反校规!”普林格没找到任何证据,只得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带着洛丽丝夫人朝盔甲走廊方向走去。
危机解除。
两人沉默地快步离开,直到转过几个弯,确保完全脱离普林格的视线,才在一处无人雕像的阴影下停下。
汤姆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微微喘了口气,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刚才高度集中的精神和险些暴露的惊险。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阿瑞斯,黑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是单纯的感激,更像是一种……灼热的确认。
“你刚才用了什么?”汤姆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探究和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不是普通的混淆咒,我感觉得到。”
阿瑞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我们是一起的,汤姆。你冒险,我掩护。这是共识。”
这句话,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力量。它宣告了他们不仅是盟友,更是共享秘密、互为屏障的“共犯”。汤姆凝视着阿瑞斯,看着他领口那枚光暗交织的胸针,看着他平静外表下蕴藏的、与自己同源却又迥异的强大力量,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占有欲油然而生。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像上次那样带着试探和力道,而是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阿瑞斯左眼下那道金色的血盟链纹。动作很快,一触即分,如同羽毛拂过。
阿瑞斯微微一怔。他能感觉到汤姆指尖传来的、不同于魔力的、带着体温的触感,以及那动作背后所代表的、超越言语的认可与……亲密。
“我知道。”汤姆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但那双黑眸深处,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牢牢地锁定了阿瑞斯,“我们是共犯。”
从那天起,两人之间的默契达到了新的高度。在课堂上,当他们需要展示非凡的魔法才能时,汤姆会负责在前台吸引所有惊叹和关注,而阿瑞斯则在适当的时机,用他那种独特的、触及本质的提问或精准的辅助魔法,巩固他们“天才二人组”的形象。在斯拉格霍恩的俱乐部里,汤姆周旋于纯血世家和有权势者之间,阿瑞斯则如同一个安静的观察者,总能在他需要时,提供一个关键的信息或一个打破僵局的角度。
他们甚至在公共休息室里,也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场。当有其他斯莱特林学生试图过于接近或打探阿瑞斯时,汤姆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足以让对方却步。而当有人对汤姆的麻瓜出身流露出轻蔑时,阿瑞斯只需用他那双异色瞳平静地看过去,对方便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仿佛自己的浅薄被彻底看穿。
他们是彼此最锋利的矛,也是最坚固的盾。这种深刻的、排他的联结,在斯莱特林这个崇尚力量与血统的环境里,既令人忌惮,也令人羡慕。
一天晚上,在宿舍里,汤姆正在练习一个无声咒,试图让一枚金加隆在空中连续翻转特定次数。他失败了数次,眉宇间开始凝聚起熟悉的烦躁。
阿瑞斯放下手中的古代如尼文卷轴,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了汤姆拿着魔杖的那只手手腕。
汤姆身体一僵,但没有挣脱。
阿瑞斯引导着他的手腕,感受着他魔力流动的轨迹,然后用自己那温和而坚定的魔力,如同溪流引导着略显狂暴的河水,带着他完成了那个复杂的手势。
“意志,不只是强硬的推动,”阿瑞斯在他耳边轻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更是精准的引导。像这样……”
魔杖划出完美的弧线,金加隆在空中轻盈地连续翻转了七次,然后稳稳落下。
汤姆看着那枚停止旋转的加隆,又低头看了看阿瑞斯还未松开的手。他能感觉到阿瑞斯掌心的温度,和那与自己截然不同、却又完美交融的魔力气息。
他反手握住阿瑞斯的手,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或警告,而是紧紧的、带着某种确认意味的握住。
“我明白了。”汤姆说,声音有些低哑。他抬起头,与阿瑞斯对视,黑暗中,两人的目光交织,仿佛有无声的电光在空气中噼啪作响。
共犯的烙印,早已不止于秘密与危险。它正悄然渗入血脉,缠绕灵魂,在这幽深的湖底寝室里,生根发芽。十一岁的年纪,尚不足以理解这复杂情感的全貌,但那怦然的心跳与紧握的双手,已为这段光暗共生的命运,写下了无法磨灭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