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雨林,地球的肺叶,生命的熔炉。从直升机舷窗望下去,是无边无际、浓稠得化不开的绿色海洋,蜿蜒的河流如同巨蟒穿梭其间。然而,当直升机降低高度,接近目标区域时,一种违和感便扑面而来。
下方的绿色不再是充满生机的盎然,而是呈现出一种……过度饱和的、近乎妖异的色泽。某些区域的树木形态变得怪异,枝干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叶片大得惊人,颜色紫得发黑。空气中弥漫的也不仅仅是湿热和植被腐烂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电路烧焦又混合着甜腻花香的怪异味道。
“我们已进入异常辐射区边缘。”飞行员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一丝紧张,“导航设备开始受到干扰,只能目视飞行。”
江澜坐在林晚旁边,神色冷峻。这次行动规模更大,除了她和两名老队员,还增加了四名来自不同领域的专家——一名植物学家、一名地质学家、一名文化符号学家,以及一名专精异常能量探测的技术士官。陆沉舟原本坚决要求同行,但被江澜以“非专业人员会增加不必要的风险”为由强行留下,此刻他只能在安全屋焦灼等待。
林晚手腕上的精神屏障稳定器发出轻微的嗡鸣,指示灯闪烁着黄色。她能感觉到,一进入这片区域,周围的空间就充满了无数细碎、混乱的“声音”。那不是听觉意义上的声音,而是无数植物、昆虫、甚至泥土和岩石散发出的、被异常能量放大和扭曲的微弱意识碎片。它们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嘈杂的网,试图侵入她的意识。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训练时学到的技巧,集中精神,在脑海中构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杂乱的“噪音”过滤在外。效果显着,但维持屏障需要持续消耗精神力。
直升机在一片相对开阔的、被标注为临时降落点的河滩附近悬停,队员们迅速索降而下。双脚踩在松软、湿润的河滩泥土上,那股异常的感知变得更加清晰。
“这里的植物……细胞结构出现了异常增生和变异。”植物学家蹲在一株颜色妖艳的巨型蘑菇前,用便携仪器扫描着,声音充满了震惊,“生长速度至少是正常情况的二十倍,而且……它们似乎在散发微弱的生物电场,频率与背景异常能量波一致。”
地质学家则发现脚下的岩石呈现出类似玻璃化的质感,仿佛被瞬间高温熔炼过,但又冰冷刺骨。“这不是自然地质活动能形成的……像是空间本身承受了某种巨大压力后产生的‘疤痕’。”
技术士官手中的能量探测仪指针疯狂摆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能量读数爆表!而且波动极不稳定,存在多个异常源!小心,我们可能已经进入了……现实薄弱点!”
现实薄弱点?林晚心中凛然。她想起江澜之前提到的“现实扭曲现象”。
队伍沿着一条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开辟出的、布满诡异扭曲植物的小径,谨慎地向雨林深处推进。越往里走,异常现象越是惊人。光线变得扭曲,明明是大白天,某些区域却昏暗如同黄昏,而另一些地方则亮得刺眼,仿佛有看不见的聚光灯照射。空间感也变得错乱,明明看着很近的一棵树,走过去却要花费远超预期的时间;有时迈出一步,周围的景物会瞬间模糊、跳跃,仿佛空间本身在抽搐。
林晚的精神屏障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些混乱的意识碎片变得越来越具有攻击性,其中夹杂着一些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意念——像是这片土地本身沉睡的记忆,被异常能量惊醒,充满了困惑、愤怒,以及一种……对外来者的深深排斥。
“注意警戒!”江澜突然举起拳头,示意队伍停止。她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前方一片格外昏暗、树木形态如同挣扎鬼影的区域。“有东西在靠近。”
队员们立刻呈防御队形散开,举枪戒备。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密林中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无数原本是雨林中常见的生物,如蜘蛛、毒蛇、树蛙、甚至小型猴子,从阴影中涌出!但它们的样子全都发生了可怕的畸变!有的体型暴涨数倍,甲壳或皮肤上覆盖着晶状突起;有的多长出了几条腿或眼睛;它们的眼神空洞而疯狂,口中发出嘶嘶的、不似活物的叫声,如同潮水般向小队涌来!
“开火!”江澜果断下令。
枪声瞬间打破了雨林的死寂!子弹射入变异的生物群中,溅起绿色的、蓝色的或紫色的诡异体液。但这些生物仿佛没有痛觉,前赴后继,数量多得惊人!
“它们被控制了!是某种群体意识!”文化符号学家一边用非致命声波武器驱赶靠近的毒蛇,一边喊道,“看它们移动的轨迹,像不像某种古老的献祭舞蹈?”
林晚被队员们护在中心,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御,而是尝试将“共鸣”的触角小心翼翼地伸向那些疯狂的生物。瞬间,一股暴虐、混乱、完全被奴役的意念洪流冲撞着她的屏障!在这些生物意识的深处,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神经网络般弥漫在雨林中的意识场!这个意识场散发着与“深渊核心”同源但更加隐蔽、更加善于渗透和操控的能量波动!
这就是第三把“钥匙”吗?一个活着的、拥有自我意识、并能扭曲现实和精神领域的……意识疆界?!
“找到它的核心!”林晚对江澜喊道,“控制这些生物的意识有一个源头!它在……东南方向,能量反应最强!”
“跟我来!”江澜毫不犹豫,一马当先,朝着林晚指示的方向强行突破。队员们一边射击,一边投掷特种烟雾弹和震撼弹,艰难地在疯狂的生物潮中杀出一条血路。
冲过那片昏暗的鬼影树林,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片巨大的林间空地,空地的中央,没有树木,只有一株庞大得超乎想象的、通体呈现出半透明水晶质感的……巨型花朵?或者说是某种类似植物的生命体。它的根系如同发光的神经网络,深深扎入大地,蔓延至整个空地的范围,甚至更远。它的花瓣层层叠叠,颜色不断变幻,散发出迷离的光芒。而在花朵的中心,悬浮着一个不断旋转的、由纯粹光影构成的复杂几何符号,那符号的形状,隐约与“晦暗之眼”和之前遗迹中的符号有着某种联系,但更加复杂,更加……“活”!
它就是这片扭曲区域的源头!就是那个“意识疆界”的核心!
而就在这株巨型“意识之花”的周围,赫然站立着十几名身穿特殊隔绝服、身上连接着导管与花朵根系相连的“晦暗之眼”成员!他们似乎正在进行某种仪式,试图与这个“意识疆界”的核心建立更深的连接,完全掌控它!
“阻止他们!”江澜厉喝,举枪便射!
但子弹射到那些“晦暗之眼”成员身前数米处,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扭曲的墙壁,轨迹发生了诡异的偏转,甚至有的子弹直接悬浮在了半空中!
“没用的!”一个似乎是头领的“晦暗之眼”成员转过身,他的眼睛透过面罩,闪烁着与那“意识之花”同样的迷离光芒,声音带着回响,仿佛不是他一人在说话,“‘万识之华’已然苏醒!它的疆域,即是我的领域!在这里,现实由我的意志书写!”
他抬手一挥,小队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如同流沙,周围的树木如同活过来的巨蟒,挥舞着枝干向他们抽来!甚至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呼吸变得困难!
“扭曲现实……他竟然能局部操控物理法则!”技术士官惊骇道。
队员们陷入苦战,常规武器几乎失效,只能依靠能量武器和特种装备勉强支撑,但活动空间被急剧压缩,形势岌岌可危!
林晚感到那“万识之华”散发出的意识力量如同泰山压顶,她的精神屏障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她看着那个在光影中狂笑的“晦暗之眼”头领,看着苦苦支撑的队友,看着那株散发着不祥魅力的巨大花朵……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这个“意识疆界”的核心,它本身或许并无绝对的善恶,它只是庞大而混沌的意识能量集合体。“晦暗之眼”是在用他们的意志和仪式强行污染、奴役它!
如果……如果她能像在海底引导“深渊核心-02”的愤怒那样,用自己不同的“共鸣”,去接触、去影响这个“万识之华”本身的意识呢?
这极其危险!一旦失败,她的意识可能会被这个庞大的存在彻底同化或撕碎!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林晚闭上眼睛,不再抵抗那股庞大的意识压力,反而主动撤去了大部分精神屏障,仅保留最核心的一点自我保护。她将自己的意识,如同一条纤细却坚韧的丝线,小心翼翼地、充满善意与理解地,探向那株“万识之华”的核心……
瞬间,天旋地转!她感觉自己被投入了一个由无数流动色彩、破碎记忆、古老歌谣和纯粹情感构成的、浩瀚无边的意识海洋!